徐小春頓住。
她茫然著眼,看眼前的一棵草,似乎在決定該怎麼和林霜霜講。
最後,她抽泣了好一會兒,才又說:
“你三哥,在外頭有女人。那個女人,還跑到家裡來罵我,說你三哥……一直嫌棄我,想要和我離婚的,但是覺得離了婚,拿不回彩禮錢,就虧了。所以才當我傭人使喚著,根本就不會碰我。可是……可是……”
徐小春又停下來,緊緊咬住唇,身子輕輕的抖動著,但最終,有些話還是沒說出來,只是再次的撲倒在地,痛哭:
“他怎麼能這樣,他是人嗎,他是人嗎……”
林霜霜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但一想到林明那油頭滑腦的樣子,就估摸著,林明肯定處處拿話哄著徐小春在家裡當牛做馬,自己卻跑出去胡鬧。
如今徐小春知道林明在外頭有女人,就覺得自己被騙了。
唉,人心啊,有時候就是這樣,一直矇在鼓裡倒也罷了,一旦知道自己被騙,肯定是委屈得不得了。
林霜霜就低聲問:“那你回你孃家,是想讓你爹孃幫著退了彩禮,離婚?”
徐小春哭了半天,才輕輕點了點頭,小聲說:
“是你娘說,我這樣母雞都不如的女人,要麼把彩禮錢退給你們家,要麼,就這麼一輩子,得在你家當牛做馬,就算你三哥娶了別的女人,我也得給你們家伺候著……”
林霜霜皺眉:“……我娘,知道三哥外頭有女人的事?”
“人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嗬!”徐小春悽慘的苦笑了一下:
“你娘還成天說,是我管不好男人!那叫我怎麼辦啊?嗚嗚,還有,我爹孃也不要我,我一說要退彩禮,我嫂子當即就把飯碗砸我身上了,我爹就說讓我滾!嗚嗚,小妹,你說,我除了死了,我還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啊……”
林霜霜嘆氣:“那也不值得你跳河啊!三嫂,別傻了,越是這樣,咱越是要爭口氣!起來,這天涼著呢,走,我腳踏車載你去鎮上衛生院看看!”
林霜霜大力拉起徐小春,使出吃奶的勁,把她給拖到了河壩上頭,遠離了河,這才回去把腳踏車推過來。
徐小春坐在地上,整個人是茫然的狀態。
林霜霜說:“這世上的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那些人這麼對你,還不是覺得你沒有用?可要是你有用了,他們都會來巴結你的啊!你起來,等著他們巴結你的一天!起來!”
好說歹說,林霜霜把徐小春安頓在腳踏車後頭,吃力的往鎮上騎。
大概騎了十幾分鍾,徐小春的身體醒過味來了,簌簌的風裡發抖,抖得騎著車的林霜霜差點握不住車把。
好不容易到了鎮上。
林霜霜徑自往鎮衛生院去,徐小春抖著聲音說:
“小妹,你停一下,衛生院我就不去了,我沒錢,也不能隨便花你錢,你娘知道了,會罵死我的。”
林霜霜回頭說:“你死都不怕,你還怕她罵?”
徐小春沒出聲,哈欠哈欠的打噴嚏。
林霜霜把她載進了衛生院,扶著她坐在椅子上,就先花了幾塊錢,跟一個陪兒媳婦生孩子的老太太,去買了一床舊被子,給徐小春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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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春抱住被子,卻越發抖了,手指尖都是白的。
林霜霜剛轉身想去掛個號,徐小春身子搖了搖,暈倒了。
接下來就是一通忙亂。
一個小時後,徐小春才在病房裡醒來。
她睜開眼看看四周,最終眼睛停在身邊的吊瓶上半天,才又轉向林霜霜:“小妹……這個……我怎麼這樣了?這個,得多少錢?我,我沒有錢啊!”
林霜霜這一早忙到現在,真是蓬著頭,白著臉,心裡還一肚子的難受,但也只能和她說實話:“三嫂,你,醫生說你懷孕都快四個月了。你不知道嗎?”
“懷孕……懷孕……”
徐小春喃喃著,呆楞了好久,眼淚就順著腮邊淌下來了。
林霜霜心裡真是不知道什麼滋味。
原本,她看徐小春過日子過到要跳河,還想著實在不行,就幫著勸勸康彩珍,讓徐小春好好的離婚另過算了。
同為女人,她記憶裡又知道徐小春的情形,真覺得那種日子太糟心了啊!
可現在,徐小春肚子裡懷著孩子,這事情就複雜了。
這個年代,女人離婚,本來就會被人看作很丟臉的事情,沒孩子的,好歹日後再嫁的話,也容易些;
但現在,徐小春懷著孩子,已經過了做人流的最佳時間,要是做引產,傷身子不說,還要回村裡開各自證明,康彩珍那兒知道了,肯定不答應,還不知道怎麼吵鬧呢;
可這孩子要是想保胎生下來,天天對著康彩珍和林明、還有林明那不知道什麼樣的外頭的女人,徐小春的日子,可怎麼過下去呢?
林霜霜擼了把自己的臉,真的很替徐小春發愁,也替自己發愁了一回。
唉,現在她也算撿了個燙手山芋了啊!
看徐全福丟下徐小春就走的那個樣子,還有徐小春說到的家裡大嫂的情形,把徐小春送回孃家養著,肯定是不成的。
把徐小春送回康彩珍那兒去吧,按照康彩珍的性子,簡直是將徐小春推回火坑啊……哎呀呀,千萬別鬧到一屍兩命啊!
可不把徐小春送回去吧,她現在這個情況,一個人怎麼保胎呢?
林霜霜頭皮都有點炸了。
她不是菩薩,不渡人。
但她是人,有做人最基本的良善啊!
況且現在,她可還是徐小春的便宜小姑子呢,只要她表現出一丁點的不耐煩,估計徐小春就能寒心到再次去跳河。
林霜霜深吸氣,溫聲說:
“三嫂,對,你懷著孩子呢,你得好好想想,以後你到底想怎麼過?你別怕,別放在心裡頭,只管說出來,我給你參詳參詳。”
徐小春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只用手抓住了床單,緊緊的。
林霜霜也只好不出聲,等著。
過了許久,徐小春低聲說:“小妹,你娘,總說我是只不生蛋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