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侯柳裕剛離開鳳儀宮沒多久，就有勤政殿的女官急匆匆的走進了甘露殿，朝著柳皇后稟報道：
“啟稟皇后娘娘，陛下的身體不適，應該是沒辦法住持大朝會的，多半還要讓皇后娘娘您來住持操辦。”
柳皇后看了眼身前那略微有些面生的女官，深邃的眼眸也顯得深沉了幾分，於是微笑著說道：
“知道了，你先去勤政殿那邊候著吧。”
那女官的眼眸閃爍了兩下，眼瞧著柳皇后答應下來了以後，隨後就恭恭敬敬的退出了甘露殿。
別說是柳皇后了，就算是環佩姑姑都本能的察覺到了些許異樣，於是朝著柳皇后輕聲的提醒道：
“娘娘，這女官看著面生得很。”
“奴婢對勤政殿的女官都有些印象，唯獨這位好像就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模樣看著沒有什麼辨識度。”
柳皇后輕輕的點了點頭，朝著環佩吩咐道：
“環佩你幫本宮準備普通的朝服就行了，不要用住持大朝會的冠冕服飾，這多半陛下對本宮的試探。”
“那女官本宮看著也有些面生，應該不是勤政殿的女官，估計是褚總管刻意安排出來的小太監吧。”
褚明玉身邊的小太監都很清秀，要是換上女官的服飾之後，的確能夠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乾元帝這段時間愈發的糊塗了，似乎就只信任時常跟在他身邊的褚明玉，就連對謝安都有些防備。
至於匆匆忙忙趕回皇宮裡，來保護乾元帝安全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寧輕袂，卻三天兩頭的捱罵受訓。
可以說在乾元帝臥床不起的這段時間裡，最信任的就是大內總管褚明玉了，儼然已經將他當成了心腹。
柳皇后的心神一凜，隨後趁著環佩幫她穿衣裳的時候，面容沉靜的開口說道：
“應該不是褚總管拿的主意。”
柳皇后從剛才那“女官”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香味，就能夠清楚的判斷出來。
剛才那傳遞信息的女官，多半是跟隨在褚明玉身邊的小太監，想要用濃香遮掩住身上的騷味而已。
因為柳皇后不怎麼喜歡薰香，總感覺濃烈的薰香中可能會隱藏著無數陰毒腌臢的勾當。
所以勤政殿的女官也不會用薰香和香料，最多就是淡淡的筆墨香味和書卷香味，很容易分辨出來。
所以，剛才那“女官”肯定是褚明玉派遣過來的，肯定不可能柳皇后在勤政殿中任命的女官！
儘管那小太監是褚明玉派遣過來試探的柳皇后的，但是褚明玉生性膽小，應該不敢做出這種事情。
柳皇后抖了抖寬大的衣袖，漂亮的金色鳳凰紋路在硃紅色的朝服襯托之下，竟然有種栩栩如生的感覺。
“多半是陛下想要試探本宮。”
“所以才讓褚總管派遣小太監過來。”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柳皇后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唇畔勾起的笑容竟然透出了幾分薄涼的意味。
“陛下還真是心疼本宮啊，竟然連這種下三濫的技巧都想到了，生怕本宮會趁著他病重的時候奪權。”
柳皇后從妝奩盒子裡，拿出了對金珍珠的耳環。
“真不知道是陛下這兩天因為病痛而變得糊塗了，還是陛下從最開始，就對本宮心存戒備。”
“所以從來只是想要利用本宮和柳家的權勢與地位，壓根就沒有將本宮放在心裡疼愛過呢？”
環佩姑姑望著柳皇后臉上的笑容，竟然從心底生出了陣陣的寒意，直接湧動到了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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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環佩姑姑在柳皇后的臉上也看見過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是在楚寰遭人暗害的時候。
柳皇后不聲不響的除掉了乾元帝當時最寵愛的妃子，就連那妃子的整個家族都直接從京都中蒸發了。
“走吧環佩，咱們還要去勤政殿呢。”
“既然紫宸鍾都被敲響了，那勤政殿裡肯定有不少的達官顯貴等待著呢，咱們要是去得晚了不太好。”
眼瞧著柳皇后站起身來，環佩姑姑有些惶恐的低下了頭，恭恭敬敬的跟隨在了柳皇后的身邊。
這位看似溫柔賢淑的柳皇后，當年也是敢陪著乾元帝去北涼邊疆轉悠的巾幗英雄，膽識過人吶！
要是讓柳皇后動了殺念，那乾元帝在柳皇后的心中，只怕已經被捨棄到角落裡去了吧？
從鳳儀宮到紫宸宮的距離並不遠，用鳳輦代步的話，也只用了半刻鐘就進入到了勤政殿。
就在柳皇后進入勤政殿的瞬間，就感受到了龍椅上乾元帝那探視的目光，目光中的情感似乎有些複雜。
乾元帝沒想到柳皇后身上的衣裳竟然是普普通通的朝服，竟然連半點穿戴冠冕的跡象都沒有。
他分明已經吩咐褚明玉派遣小太監過去混淆視聽了，想要讓柳皇后在大朝議上露出破綻和紕漏。
乾元帝好藉著柳皇后的破綻和紕漏，提出廢后的想法，直接將擬好的廢后詔書扔給柳皇后。
但乾元帝沒想到的是，柳皇后似乎並沒有掉進他準備好的陷阱，這就讓乾元帝有些難辦了。
柳皇后在感受到了乾元帝那詫異的目光之後，竟然不卑不亢的朝著乾元帝行了一禮。
“臣妾參見陛下，望陛下萬福金安。”
標準的北涼宮廷禮儀，竟然讓乾元帝挑不出半分毛病來，似乎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到柳皇后的紕漏之處。
柳皇后那規規矩矩的行為，也讓乾元帝有些窩火，他斜斜的靠在了龍椅上，朝著柳皇后揮了揮手。
“皇后你先起來吧。”
“多謝陛下。”
柳皇后恭恭敬敬點了點頭，並沒有與乾元帝對視，而是低眉順眼的進入到了她的帷幕中去。
伴隨著冰冷的珠簾緩緩放下，珠簾碰撞的聲音落在乾元帝的耳朵裡，竟然是那樣的刺耳。
乾元帝或許是看不慣柳皇后那淡然自若的模樣，於是朝著身旁的褚明玉招了招手，小聲吩咐道：
“褚明玉，必須要儘快找到皇后的紕漏！”
“朕總覺得安侯柳家在籌謀大事，他們巴不得朕早些歸西，好名正言順的執掌北涼江山！”
褚明玉俯身靠在了乾元帝的身邊，那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中，卻透露出了心驚膽戰的神色。
乾元帝的情緒變化越來越大，如今更是難伺候到了一定的地步，完全沒有辦法揣摩清楚乾元帝的心思。
儘管乾元帝對褚明玉還是非常信任的，但是褚明玉卻對乾元帝的這種信任，感覺到異常的驚慌。
就連如今的柳皇后，乾元帝都已經生出了互相算計的心思，那乾元帝對他的信任又能保留多少呢？
“陛下放心，奴婢會安排妥當的。”
話雖然如此說，但褚明玉已經對乾元帝生出了恐懼的心思，更是謀劃著要不要投靠柳皇后。
或者說，最近總是想要與褚明玉接觸的忠親王楚渝，應該就是想要找到是褚明玉的投名狀。
褚明玉的眼眸微微顫動了兩下，他或許真的要為自己考慮後路了，至少也應該和忠親王楚渝接觸接觸。
褚明玉下意識的朝著帷幕內端坐著的柳皇后看了一眼，雖然說他的確是比較傾向於柳皇后這邊。
但是柳皇后在和乾元帝發生矛盾了以後，就並沒有展現過任何的野心與魄力。
褚明玉也擔心貿然與柳皇后接觸，會引起乾元帝的不滿，再加上司禮監的謝安似乎很屬意柳皇后。
褚明玉好歹也是個自視甚高之輩，他從入宮以來就在和司禮監的謝安展開攀比，兩人幾乎是水火不相容。
如果司禮監的謝安倒向了柳皇后的陣營，那褚明玉會考慮和忠親王接觸的。
要是忠親王楚渝那邊開出的條件更加優待，那褚明玉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忠親王楚渝的。
“陛下，我聽聞近日裡司禮監的謝總管似乎和柳皇后有所接觸，他們走得也還挺近的。”
褚明玉篤定了注意，想要選擇忠親王楚渝之後，就湊到了乾元帝的耳畔，小聲的和乾元帝嘀咕著。
乾元帝聽見了褚明玉的話語之後，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就連胸腔都是一陣起伏不定。
“朕就知道謝安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惦記著朕的位置，他們都惦記著朕的位置！”
乾元帝的臉頰不由得陣陣漲紅，就連雙手都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模樣看著分外的猙獰。
“朕不會讓他們得償所願的，絕對不會！”
褚明玉瞧見了乾元帝這般激動之後，連忙安撫著乾元帝的情緒，生怕會讓聰穎柳皇后看出什麼破綻。
“陛下，您可萬萬不能激動啊！”
“夏院判可是說了，您現在的身子是必須要靜養的，千萬可不能再動怒了！”
褚明玉又是給乾元帝端茶倒水，又是給乾元帝扇風和說好話，這才逐漸安撫住了乾元帝那躁動的情緒。
“陛下啊，如今咱們更是要穩妥才行吶！”
“等會兒就是大朝議了，陛下您可千萬不能讓旁人看出破綻來呀，要不然咱們從前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褚明玉在乾元帝的身邊好一陣安撫，心裡也隱隱有些後悔，他為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乾元帝透露消息，竟然讓他在乾元帝跟前忙得手忙腳亂的。
說不定，就會讓謝安給發現破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