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江那口壓抑的淤血終於噴出。
但是逸散出的壓縮氣浪卻終於在對面那具斗笠上撞出了一個細微的口子。
一雙冷漠的眼睛，安靜注視著他。
“你撐不住了。”
字正腔圓的夏國語輕輕浮出，神秘人將那柄反手拔出的小太刀壓回刀鞘，整個人瞬間隱去。
“放你娘的屁！”
柳沉江哇的一口鮮血吐出，眼神暴虐。
“大校——”
“隊長——”
周圍軍士臉色一變。
然而柳沉江卻連擦拭鮮血都顧不上，而是猛地抽出孔巖腰側別著的信號槍，五指發力間一把捏成稀爛。
“都TM愣著幹什麼。”
柳沉江喉嚨中綻放出嘶吼，他暴怒的看著麾下軍士，看著那邊錯愕的周忠三人。
“銷燬所有的信號槍！”
“沒看出來嗎，那個霓虹王八想要故技重施！”
或許是因為發聲過於激烈，柳沉江的嘴角又溢位幾絲鮮血。
這時，兩名霧士已經再度衝來。
柳沉江拖著帶傷之軀衝了出去，攔下對方。
交戰繼續。
只是這一次，雋水部眾終於呈現出頹勢。
柳沉江竭力想要把這兩名霧士牽出大部隊。
但這兩名霧士似乎察覺到了柳沉江，反而將這些低戰力的軍士當成柳沉江的軟肋，不斷進攻。
僅憑本能在戰鬥的迷屍不知疲倦湧出，接連撲至。
天知道這片海域裡究竟隱匿著多少迷屍。
有那麼一瞬間，柳沉江甚至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迷霧是不是有意識的吸引人類探索，
第二名戰死的軍士出現。
緊接著是第三名、第四名……
從高空俯視大地，雋水基地已經徹底陷入了無盡迷屍海洋的包裹。
而且包圍圈被一壓再壓。
現在想要說突圍……
完全是痴人說夢！
王儲少校懷裡還剩下最後一把信號槍，他看著一名名戰死的兄弟，不知疲倦的揮動戰戟，心中悲憤。
“隊長，死的太多了，我們求援吧！”王儲少校在看到又一名朝夕相處的兄弟被切斷了脖子之後，終於忍不住嘶吼起來，“我們需要支援啊！”
他不是畏戰，他只是不想讓這些兄弟一一死去啊。
“我這裡還剩一支訊號——”
啪！
柳沉江反手一刀，將那支剛剛掏出的信號槍給拍的粉碎。
“大校！”
王儲愕然，不可置信的看著那最後希望變成齏粉。
“求，就知道求！”
柳沉江架刀而立，雙腳深深陷入大地，他怒聲嘶吼。
“老子死在這裡也不求人。”
“咋著，死我們還不夠，讓別人過來送死嗎！”
柳沉江同樣紅了眼眶。
沒有人比實力最強的明白此刻戰局。
有兩名霧士的牽制，有那名神出鬼沒的霓虹劍士如毒蛇般隱在一旁，有成百上千的【迷屍】大片大片湧出。
他們生還的機率無限接近於0。
此時再求救，那就意味著要再搭上一支隊伍。
“大校……”
“柳大校，我周忠對不起你！”
元華基地的周忠上校瞪著通紅的眼睛，眼中血淚猶自未乾，無盡的自責不斷衝擊他的內心。
那種煎熬甚至讓他恨不得現在就能死去。
偏偏他身上還背負著諸多戰死兄弟的希冀。
殺一個不賺，殺兩個回本
就是這種簡單樸素的思想在支撐著他。
他想為更多的兄弟報仇。
儘管他知道是徒勞的，周忠仰頭淒厲怒吼：“我對不起你啊——”
“老子就沒後悔過，你問我們雋水基地的兄弟——你們後悔嗎！”
柳沉江的眼中盡是桀驁。
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鬼不怕。
這就是他，雋水基地總教頭——柳沉江！
“不後悔！”
雋水部眾士氣高昂。
周忠閉上眼睛，又哭又笑。
“今天能和各位軍中兄弟戰死沙場，我周忠這輩子值了。”
“哈哈……上！”柳沉江大笑道。
兩部匯合後一共43人的編制，漸漸的剩下37人……
36人……
33人……
29人……
體力近乎無窮無盡的柳沉江也終於開始感到疲憊。
因為他受到的創傷已經累積到了一定地步。
“要是我有你們這體質……”
“老子砍穿這個島。”
盯著兩名霧士，柳沉江聲音斷斷續續，漸漸的他也不再嬉笑怒罵了，他必須更加高度的保持注意力。
更好的護住身後的這些兄弟。
“嗬嗬……”
耳畔，那些傷痕累累的戰士們無力的笑著。
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值得害怕？
無非是早晚問題。
還不如苦中作樂。
“柳隊，我不行了。”
先前留了一支信號槍的王儲回頭看了一眼柳沉江，面色虛弱的笑了笑。
他的左臂空蕩蕩……
“王儲！”孔巖等人覺察到不對，想要伸手攔截卻沒想撲了個空。
“嘿。”
王儲一個踉蹌的加速，身後引擎猛然過載，如流星一般衝入迷屍群。
轟！
他還有一顆核能雷震彈。
那是他的光榮彈。
曾經高喊著求援的少校，在消失於這個世界前，留下的是他人生中最燦爛的笑臉。
【……再見。】
那些力竭的戰士們依然大睜著眼睛，只是眼角卻悄無聲息的流下淚水。
“王八蛋！”
柳沉江如同發瘋的獅王，掄圓了燎原火，瘋狂向著前方砍去。
“殺、殺、殺……”
口中無意識的重複著同一個字。
柳沉江的大腦被最純粹的戰鬥本能佔據。
戰鬥本能包裹的最深處，則是一道最為純粹的信念——
使命！
或許正是這個使命感，才保護著柳沉江信念最後的清醒。
不知道揮砍了多少刀，不知道身後是否還有傷亡，是否又戰死了幾人。
柳沉江以身率眾，機械而麻木的劈砍。
只是這……
終究是徒勞的。
柳沉江抬起頭，有些迷濛的看著前方湧動的迷霧，還有那兩名不知疲倦精力無限的霧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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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感覺到自己似乎走到人生盡頭了。
那是屬於武者的本能直覺。
戰王一向對危險察覺最靈敏。
特別是對生死大事。
“我柳沉江一生不服輸……”
“卻在最想獲得的輝煌勝利前栽了跟頭。”
“嘿……”
柳沉江回過頭，看著那些戰友。
“兄弟們，歸期到了。”
“我這一輩子，真他媽失敗。”
最後一聲感慨，柳沉江擎著戰刀衝了出去。
爭來爭去，什麼都沒得到。
莫名其妙的，當他發起最後衝鋒的高光時刻，腦海中竟然閃過了在校場和尚南領隊衝突的一幕。
還有那張令他討厭的年輕臉孔。
不過雖然討厭。
“小子，好好活下去吧。”
這是柳沉江心底最後一刻閃過的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