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月光下，一百八十道影子不斷從密集的暴猿大軍中穿梭往來，掀起驟雨般的血花。
其速之快，宛如靈貓在樹懶群中肆意奔走。
暴猿原本引以為傲的體型此刻卻成了最為致命的弱點，他們的反應能力根本無法追到敵人的跟腳，想要大範圍打擊也瞅之不見。
尤其是袁迅被對方的統將在十息之內一槍挑殺後，一萬暴猿的精銳軍更是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境地。
直到半刻鐘後，才終於有一個小將接過了指揮權柄，下令最外圍的暴猿軍撤到了遠處。
但此時此刻，撤出來的卻只有五千左右，而校場周圍的暴猿軍也越來越少，眼看著就要被徹底殺穿。
那小將心頭髮寒的同時，趕忙抬臂大喝一聲。
“猿嘯衝擊！”
命令既下，五千暴猿猛地齊齊張開了大嘴，而後深吸一口氣朝著遠處的校場長嘯出聲。
五千暴猿的長嘯音波組成了一道恐怖的音波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而出。
那一瞬間，校場周圍的營舍、欄杆等瞬間碎裂成渣，便連青石鋪就的地面也出現了密集的裂隙。
而堆砌起來的暴猿屍體也瞬間化為了血雨，將校場周圍染成了滲人的血色。
校場裡面，尚有六七百的暴猿也在同時遭了殃，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被那音波束分了屍。
那小將卻顧不得理會這些，也顧不得去觀察敵人的狀態，復又狠狠一拍胸膛大吼出聲。
“狂暴！”
聲落，那暴猿小將瞬間變大，從兩丈五變成了三丈五，原本純黑的毛髮也變成了淡銀色。
其餘五千暴猿亦是狠拍胸膛，緊跟著變大一丈左右，同時毛髮的顏色與質地也發生了不小變化。
這一刻，五千龍門境中期的暴猿竟有一千邁入了龍門境七重，成為了底蘊軍。
“矛網！擲！”
隨著那小將再度暴喝一聲，五千柄近一丈長的投矛被飛速擲出，而且隱隱中組成了一張大網的模樣，相互間好似有著某種奇怪的勾連。
“倒是，有些意思……”
校場中，陸子豪瞳孔微縮，低喃一聲後，眼中卻又露出一抹冷笑。
“燕雲！”
隨著陸子豪低喝出聲，一百八十燕雲騎的頭頂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黑雲虛影。
很顯然，這正是燕雲騎的軍勢。
隨著軍勢亮出，燕雲騎的身影忽然自校場中消失。
遠處，看到燕雲騎好似瞬移般詭異出現在校場正上方的數百丈高空，那暴猿小將不由得心驚膽戰。
“軍、勢？！這，竟然真的是一支軍隊？”
但一瞬間的驚駭之後，腦海卻又被狂暴的憤怒所充斥，那是狂暴姿態的副作用。
“鐵桶陣！圍殺！”
暴喝一聲後，這小將竟是直接下令五千大軍組成了陣勢，主動升空朝著燕雲騎殺了過去，而且還將對方圍在了裡邊。
這種狀態下的暴猿軍戰力極其強悍，防禦也十分驚人，奈何他們的對手完全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層次。
陸子豪率領燕雲騎在五千暴猿軍中不斷殺進殺出，飛舞的細小利刃組成絕殺的大網、黑魘馬的詭異火焰也不時地會將碰到的暴猿焚為虛無。
等到大戰最終落幕，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一萬暴猿精銳軍已經全軍覆沒、一個活口都未曾留下。
陸子豪長出一口氣，晃了晃有些發酸的肢體，又四顧掃了眼燕雲騎，未曾發現有人折損後，心下也是一鬆。
這暴猿族的確不同凡響，如果自己與燕雲騎對上的是一萬狂暴姿態的底蘊軍，那戰果還真有些不好說。
略作修整後，陸子豪正欲南下去支援金武河，但腰帶裡側的訊符忽然一亮。
看完傳來的訊息後，陸子豪不由得一臉訝然。
他沒想到，八臂大軍那裡的大戰已然終結，眼下陷陣營、細柳軍等正在快速向北進發。
這種情況下，他再去支援金武河便沒了必要。
就在他思考著是不是要設法佈置陷阱，好將暴猿主力陰一波時，訊符卻又再度亮起。
“支援海靈戰事……”
陸子豪喃喃著，神情有些古怪。
原地沉吟數息後，陸子豪猛地一跺腳，轉身沉喝一聲。
“走，去海靈皇朝北部。”
……
海靈皇朝，皇都。
“朕，要一個答案。”
皇座之上，眼眶深陷的海靈皇帝柒沐死死地盯著柒曉與柒喇，原本剔透的肌膚也因心力衰竭而多了許多泥巴一樣的褶皺。
這眼前的兩人都是自己的兒女，但前者而今一百五十餘歲，後者九十餘歲，前者離開皇朝去往聖地時，後者都還不曾出生。
如此，兩人便不可能有什麼交集。
可事實卻是，這兩人偏偏就聯合了起來，前者攻的是軍隊、後者攻的是人心，以至於短短七八日的功夫，便拿下了大半個皇朝，而今更攻破了皇都。
他想不明白二人為何會聯手，更想不明白二人為何要造他的反，他自認並未虧待過二人。
“父皇，主人請你上路。”
柒喇負著手面無表情的出聲，聲音與眼神都無比平靜，就好像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柒沐頓時身子一顫，難以置信的瞪向柒喇，隨後眼中卻露出釋然的神色。
“主人，呵，呵呵，原來如此，看來你是被那些卑鄙的人族設法操控了神魂。難怪，難怪啊……”
驀地，柒沐又是神色一僵，顫顫巍巍地指向了柒曉。
“你，該不會也……”
柒曉抿了抿嘴唇，低下眼簾微微點了下頭。
“算是吧，不過我與他不同。”
柒沐本就黯淡的眸子瞬間又是一沉，像是掉入了黑暗死寂的海水。
看著失魂落魄、既憤怒又無力的柒沐，柒曉眼中閃過一抹複雜。
“父皇，降了吧，陛下說過，我海靈族與人族並無太大仇怨，只要老實聽話，就不會大開殺戒。”
柒沐慘笑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所以，那人到底是誰？朕不信赤月皇朝的那個師良哲有這般不俗的本事。”
“他是大周帝朝的帝君，是一統了整個一重天的人族大帝，他，名為武季。”
柒曉並未隱瞞，輕聲說了出來。
“大周、一統一重天…武季……”
柒沐喃喃著，有些失神。
“呵，一個一重天的帝王，竟然操控了二重天的一方皇朝，而且還將我海靈皇朝推向了滅國的深淵……”
“父皇，陛下他，遠非您所想象的那般。相反，他的恐怖，恐怕整個二重天也沒有誰能夠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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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對大周帝朝所知甚少，但從一些邊邊角角就可以看出，大周之強，起碼是在八臂帝朝之上。”
說完，柒曉深吸一口氣，再度規勸。
“父皇，降了吧，有我作保，陛下他不會害了你的性命。”
“降？呵呵……”
柒沐自嘲一笑，隨後緩慢卻堅定地撫平了皇袍上的褶皺，扶正了皇冠。
“無數族人的心血、百年的苦苦守候，最終卻便宜了外人，這等奇恥大辱，朕、如何能降？
亡國於國將鼎力之時，眼看著三億子民就要淪為他族奴隸，朕身為海靈族的皇者，有何顏面去降？
更何況，那人族帝君既然能夠一統一重天，那便說明其絕非心慈手軟之人。既是如此，他又豈會容忍一位異族皇帝存世？”
說到此處，柒沐原本佝僂的身子也再度端正，恢復了一位皇者的威嚴。
“柒曉，我海靈族、日後便託付於你了。
只要…只要不被徹底滅族即可。
九重天宇而今有種族數百，可在太古之時，又何止數百？那是萬族共輝的時代啊！
從萬族到數百族，種族絕滅何等恐怖。
人族，呵，他們也曾幾度陷入滅絕的險境，只可惜，人族中出現大智者的機率太高，他們總能在絕境之中尋出那一絲的光亮。
或許，這便是冥冥中的天道對人族體質較弱的另類補償吧。
而且，他們的繁衍速度實在太過驚人，這才能長久不絕、散佈各大重天。
但，人族不可能問鼎至尊之位！”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柒沐忽然神色一厲、語氣果決。
可為何會如此，他卻並未再去說，只是朝著柒曉再度叮囑。
“柒曉，朕不知你究竟是如何一種被操控法，但朕看得出來，你的認知並無問題。
朕希望你可以將海靈族分散開來，如此，等到有朝一日人族遭遇大禍，我海靈族總有希望能夠倖存一部分，這關係到我海靈族的種族延續。
柒曉，你一定要記住！”
柒曉眉頭大皺，不解且不悅地盯向柒沐。
然而，還不待她說什麼，柒沐卻猛地身子一顫，繼而雙眼失靈、緩緩地垂下了腦袋。
感覺到柒沐的氣息消失、神魂消散，柒曉不由得心臟一抽。
此時，殿外忽然悄聲走入一人。
“暴猿帝朝的二十二萬大軍已然攻破了海靈北關，妹妹該動身了。”
柒曉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來人。
“姐姐放心，他們來了多少，就得留下多少！”
徐紫星微微一笑，拐過二人親自查驗了柒沐的屍體後，這才看向柒喇。
“將你的父皇好生安葬吧。”
“遵帝妃令！”
柒喇恭敬低頭，與此前對柒沐的姿態大相徑庭。
柒曉複雜的看了眼柒喇，隨後搖搖頭朝著殿外行去，越走氣勢越強，待得出了大殿已然恢復了女將軍的姿態。
暴猿軍來得正好，她，正需要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