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覺到了。目光是一種力量,如果有人在盯著你看,你一定會感覺到的。
“你……看什麼?”
“你怎麼不看魔術表演呢?”
“小兒科,沒意思!”
“哦?”歐陽俊笑了,“你覺得魔術是哄小孩子的?”說著伸手在吃貨的耳邊掏出一枚硬幣。
她理都不理。
“無聊。一看你就是騙小女生的——你錢多啊?錢多請我吃冰激凌。”
“哈哈,好啊好啊。你不怕被我騙就行。”
歐陽俊示意服務員過來,按照吃貨的要求點了兩個冰激凌。
端過來的時候,歐陽俊伸手去接。
“別動!”
女孩大喊一聲。歐陽俊嚇了一跳。
“怎麼了?”
“這是我的,你要吃自己買。”
“啊?兩個你全要啊?也太貪心了吧。”
“你說了請我的。”
“好好好。你看這是什麼——”說著在吃貨耳邊一抓,一杯冰激凌又出現了。
“怎麼樣,厲害嗎?”一邊得意地笑,一邊自己也吃起來。
“就那樣吧。不過你比電視裡那個人強多了。你去替他吧。”
歐陽俊還以為她只顧吃沒注意到電視節目。
“為什麼這麼說?人家……據說現在很火啊。”
“算了吧,沒意思。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自己一點都不喜歡這工作。”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
“感覺他不快樂。”
“你憑什麼這麼說?”
“感覺唄。”
“你憑什麼這麼感覺?”
吃貨終於停了下來,眉目間的小表情證明她有點意外為什麼這個人追問個不停。
“因為我也不快樂啊,剛跟男朋友分了手,家裡事情多——這個不說了,學業又忙,掛了科怕畢不了業,還得自己做兼職養活自己。我不快樂,真心不快樂,所以我知道他也不快樂,我就是能感覺到。一個不快樂的人裝成很快樂的樣子,我看了就受不了,太假。這夠了吧?切。”吃貨又回到了冰激凌的懷抱。
歐陽俊知道她說的不一定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可能就是有感而發而已,或者是因為小女孩都處在這個懷疑一切的年紀。可是莫名其妙地他被觸動了。
沉默了一會之後,他問:“你真的不喜歡魔術啊?”
“都是假的嘛。”
“這倒是。可這就是魔術啊。我能,哦不,他能能憑空變出兔子跟鴿子來,不像我,只會變冰激凌和硬幣。”
吃貨的注意力並沒有被他的話吸引。
“你喜歡現實的世界嗎?魔術師可以給你對世界的另一種理解,或者乾脆,給你創造一個嶄新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規則是魔術師定的,重力的方向不一定向下,化為灰燼的東西總是可以復生,可以壓縮時間讓你瞬間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還可以把你討厭的東西變沒……”
“停停停。你知道什麼叫魔術嗎?”吃貨的話噎住了歐陽俊,自己說了半天,合著對方沒聽進去。
“我告訴你,你看外面——”指著頭頂的星星,說,“我小的時候就喜歡那顆星星,到了現在它還在,我身邊的一切都變了,它還在陪我,這就叫魔術。明早會照常出現太陽,它就是一個大火球,給我們溫暖,照亮整個人間,這就叫魔術。
地上的落葉、冬天的雪花有千百種,每一種都不一樣,這就叫魔術。那個單身媽媽,供養兩個孩子,做三份工作,自己只能喝稀飯,這就叫魔術。說我自己,我比身邊的朋友都要不幸,可是我沒有逃課,——當然也掛了幾科,但是我沒有抽菸喝酒,沒有絕望,沒有墮落,這就叫魔術。他們變得那些只是戲法,真正的魔術應該是奇蹟。”
歐陽俊傻住了,他不再說話。女孩好像也沒有什麼獲勝的快感,她的腦子裡只有一件事。
但是歐陽俊的腦子裡已經翻江倒海了。
他似乎找到了一個答案。
從此以後她經常約吃貨出來吃冰激凌,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孟子涵。他彷彿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什麼,一種簡單卻又厚重的力量,這讓他很舒服。後來知道她在酒吧做服務員和,他乾脆來這裡工作。老闆新爺很欣賞他,於是第二職業逐漸變成了主業。
孟子涵總是藉口他會變冰激凌,貪得無厭地要求他請自己吃;而歐陽俊——當然在孟子涵面前他是景輝——也總是滿足她。
她身上擁有他嚮往的東西。
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恰恰是這些東西正在醞釀著危險,逐漸地吞噬孟子涵。
他笑著看她吃冰激凌。享受著她的享受。
這天孟子涵哭喪著臉來上班。
景輝問怎麼了。
孟子涵不說話。
這種情況不多見,她這樣的人還知道傷心?
“又失戀了?”
孟子涵沒理會。
“錢不夠花了?”
孟子涵還是不說話。
“想冰激凌了?要不要我現在去給你買?”
“你不是會變嗎?”
景輝經她這麼一提醒,才想起到這裡之後,已經把很多事都放在一邊了。
“到底吃不吃?”
“吃不下。”
“啊?那肯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兒。你不是懷孕了吧?說,孩子是誰的?”
“滾滾滾!”
“哈哈哈,到底怎麼回事?別磨磨唧唧的,這不像你。”
“有人在我們學校貼廣告,指名道姓地說我在外面做陪酒女郎,說得可難聽了,還有價位,我的照片也在上面。”孟子涵低頭開始抽泣。
“怎麼會這樣啊?”
“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不清楚,我沒做錯事啊。為什麼會這樣?”
“沒事沒事,別擔心了,你腳歪不怕鞋正,不對不對,矯正不怕鞋歪。肯定是有人嫉妒你啦,你這麼漂亮,又這麼懂事,又這麼勤勞,有這麼不愛吃……”
“去去去,這個時候還取笑我。”
兩天後,愁容又上了孟子涵的眉梢,因為這麼說她的人越來越多,還收到了各種不堪的簡訊、電話。
看著突然就萎靡下去的孟子涵,景輝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儘量地安慰她。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孟子涵沒來上班。
電話怎麼打就是沒人接,留言也不回。於是他下班徑直去她家裡找。
原來是臥病在床了。這時他才知道,孟子涵收到了恐嚇簡訊,內容是叫她不要再纏著某某人,否則會叫她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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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輝要是不出現的話,孟子涵真就再也不會找他了,她被這些東西嚇到了。
怒氣衝衝的景輝撥通了電話,這邊回應的絲毫無比溫柔的聲音。
“青青,我問你,是不是你做的?”
“俊,你終於肯找我了。”
“我問你,是不是你做的。”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這個女孩太傻了,給她錢她不要,講道理又油鹽不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都不管用,只好威之以武嘍。”青青輕描淡寫地說,在她看來這只是達成目的的一個手段,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知不知道這會毀掉她?”
“那你知不知道你會毀掉我呢?”溫柔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你是我的夢想,你知道嗎?”
“你錯了,你要的東西不是我,只是你自己創造的一個幻影,只是恰好這個幻影映在了我身上。陸濤是個好苗子,我跟他有過不快,但是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他會成就你的……”
“我不管,我只要你回來。好嗎?俊……”
“放下了就不想輕易撿起來。我們要的東西不一樣,青青,放手吧。”
“沒有什麼不一樣!是你變了,我不想看你荒廢自己的才華。好,你不回來,我就一天不會放過這個女孩!”
“你敢!”
對方掛了電話,歐陽俊仍然怒氣未消,把手機摔了出去。
費了很大力氣終於把孟子涵勸得好些了,她答應振作起來重新上班。
接下來的幾天,總是有客人跟孟子涵有衝突。
孟子涵再次撐不住了。
景輝聽到那邊吵起來了,好像有孟子涵的聲音。
原來客人對孟子涵的服務不滿意,吵了起來,起因是客人要求她陪著喝一杯酒,被拒絕了。
“我憑什麼陪你喝酒?你還摸我,你個不要臉的臭流氓!”
“賤貨,劉哥讓你喝是看得起你。你去打聽打聽劉哥在道上的威名,真是給臉不要臉。”
一個服務員已經找來了經理,經理一個勁兒的賠不是,見這位劉哥氣勢不減,一副不怕事情鬧大的樣子,於是示意另一個助手去打新爺的電話。
景輝也聽說過這裡的劉哥如何如何混得開。孟子涵是倔脾氣,還在罵個不停,景輝走上前去把孟子涵藏在身後,伸出食指放在嘴前,做出“噓……”的動作。
“這位是劉哥吧?”景輝走上前去,卻被那位盛氣凌人的小弟攔住了。
那位劉哥也沒反應,反倒像個看客一樣在那裡冷靜地坐著觀望,身前的酒桌一片狼藉,一看就是廝打過。
景輝沒有理會小弟,徑直繞了過去。
“你誰啊?想幹什麼!”小弟不依不饒。
“劉哥,我是景輝,久仰您的大名啦。孟子涵是我的朋友,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代她陪個不是。您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如,就算了吧。”
劉哥無動於衷,表情絲毫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