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蓼燒了五日,溪蘇寸步不離的守了五日。
許是溪蘇的藥起了作用,第六日的時候,葉紅蓼的燒終於退了。一同守著的顧城如釋重負,溪蘇見顧城憔悴的厲害,勸他回去顧府休息。
可是葉紅蓼還沒有醒來,他怎麼肯就這樣回去?溪蘇也不再多勸,只好留他在溪宅。
匆忙的這幾日,趙臨川倒是比在飲漓苑省心。
在飲漓苑的時候,趙臨川要駕車,釣魚,煮飯,護人,轉衣,陪下棋;車伕,漁夫,廚子,護衛,管家,書童……
從沒想過,這世間有這麼多的行當。
可這幾日,他只看著就好。
第七日,清晨的露珠還沒消去,坐在院中梅樹下的趙臨川茶還未放涼,臥倒在椅子裡的顧城還沒睡醒,伏在床邊的溪蘇還在夢中,沉睡了太久的葉紅蓼終於醒來。
葉紅蓼感覺眼皮像是垂了千金的重量,他努力睜合了幾下,才勉強睜開。
我還活著?
葉紅蓼來不及確認內心冒出的疑問,下身傳來的疼痛瞬間衝擊全身,像是所有閉塞的感官瞬間恢復,卻在恢復得那一剎那,被這勢不可當的劇痛全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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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忍受,無力抵抗,更加無法動彈。
看來我還活著。
視線逐漸清晰,溪蘇的輪廓映入雙眼。葉紅蓼張張嘴,可是嘴唇乾裂的疼痛,像是枯竭的荷塘,稍動一下就會使整片結塊淤泥撕裂。
葉紅蓼努力睜開雙眼,儘可能的讓眼前的世界更加清晰,讓溪蘇的輪廓更加清晰的映在自己早已乾涸的雙眸中。
葉紅蓼緩緩伸手,伸向溪蘇不安的臉頰。
“溪……蘇……”
葉紅蓼努力讓自己吐字清晰,乾裂的嘴唇強制撕開,露出絳紅的肉。
溪蘇睜開雙眼,一隻顫抖著的手正緩慢移向自己。
溪蘇嘴角上揚得小心,繼而握住那只尚無血色的的手,抬起頭來。微微笑著。
溪蘇剛揚起得嘴角悄然凝住。眼前的葉紅蓼,正努力抬起頭盯著自己,那雙昏迷了七日的眼睛睜開的可怖,眼眶發紅。原本因昏迷而乾涸的雙眸,瞬間被決堤得淚水淹沒。像是氾濫的洪水刺破瀑布,湧出眼眶,滑過臉頰,掠過乾裂而顫抖的嘴唇。撲簌簌落下,汩汩不可絕。
“哇!”葉紅蓼哭得太大聲,把熟睡的顧城驚醒了。
顧城見葉紅蓼醒來喜出望外,一個翻身就從椅子裡躍出來,可看到大哭的葉紅蓼,他瞬間黯然了。
“溪蘇……老陸沒了……老陸沒了!溪蘇……我再也見不到老陸了……再也見不到他了啊……”
葉紅蓼不管不顧的哭喊著,哭得撕心裂肺,聲淚俱下。壓抑了那麼久的悲傷,控制了那麼久的哀痛,在看到溪蘇的那一剎那,全部崩塌。
顧城愣在原地,望著不遠處痛哭的葉紅蓼,心中壓抑了太久的悲痛瞬間爆發,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溪蘇撫著他因痛苦而無法控制的抽動著的肩膀,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因身體的抽動而撕裂了剛開始癒合的傷口。
若是身體的劇痛都感受不到,那內心該是怎樣的哀傷?
溪蘇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抱著自己的手臂痛哭,哭到淚絕聲啞,哭到精疲力竭,哭到只能哽咽著趴在床上。
院子裡晨陽穿過梅枝,落到趙臨川的茶杯裡。剛被哭聲鬧過的庭院,又被接踵而至的戰靴聲擾動。
井沢匆忙得連門都忘了敲,直接推開那掩著的木門進了院子。身後跟著的,還有江一舟。
趙臨川搖搖頭,沒想到哭聲這麼大,將該來不該來的都引來了。
井沢他們還沒踏進門,葉紅蓼就認出了腳步聲,哭得眼圈紅腫的葉紅蓼立馬扯了被子蒙上腦袋。
“溪大夫,聽說紅蓼醒了?”
井沢剛踏進門就問道。
溪蘇起身微微欠身:“三爺,四爺。”
井沢看到床上蒙著腦袋的葉紅蓼,不解的問道:“這是……”
顧城向前,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著,道:“三哥,四哥。”
井沢見顧城眼眶紅紅,臉上的笑十分勉強,就知道他這是剛哭過。
又看了一眼始終蒙著腦袋的葉紅蓼,嘆了一口氣。
只有在溪蘇這裡,葉紅蓼才能如此毫無保留的展示自己軟弱的一面,才能如此將內心的哀痛和委屈全盤托出。
陸文衝,是顧城和葉紅蓼很難跨過的難關。更是井沢和江一舟都不敢觸碰的悲痛。
井沢走進葉紅蓼幾步,微微探身道:“你嫂子得知你醒了,就立馬催著我和一舟來看望。”
井沢向來是不準他們幾個觸及自己怕妻這個禁忌的,如今屈尊這般示弱,是想安撫一下葉紅蓼和顧城。
在井沢的眼中,顧城和葉紅蓼還是兩個需要他們這幾個兄長保護的孩子。
感覺到井沢走進,葉紅蓼腦袋埋得更深了,道:“唔……唔…啊…唔……”
葉紅蓼說的本是:“謝謝三嫂”。但是蒙著被子,井沢完全聽不出來他在說什麼。
井沢湊得更近了一些,語氣更加緩和,道:“你嫂子臨盆將近,行動不便,所以沒有讓她來看你。”
其實不只是行動不便,之前挺著肚子去軍法處救葉紅蓼的時候,還動了胎氣。
顧城望著江一舟,比口型問道:“三嫂還好吧?”
江一舟看他小心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
“唔……唔……”
回應井沢的,依舊是分不清平仄的聲音。
井沢伸手扯著葉紅蓼蒙著腦袋的被子,這不扯還好,一扯葉紅蓼把脖子都縮了進去,雙手死死的按著手中的棉被。活像個作繭自縛的烏龜。
見葉紅蓼這誓死不鬆手的樣子,井沢生怕再固執一會,他能將自己活活悶死。無計可施的井沢只好松了手,直起身來,對站在一旁的溪蘇欠身道:“溪大夫,多謝你照顧紅蓼。”
方才一直在遠處的江一舟此刻向前來到葉紅蓼的床邊,附在那被子邊道:“溪大夫走了。”
葉紅蓼立馬掀開被子,大聲喊道:“溪蘇別走!啊——”這掀被子的動作太大,撕扯著身後的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顧城抿嘴偷樂。井沢暗笑,還是江一舟能治他。
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溪蘇,安安靜靜的微笑著。
看到溪蘇正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葉紅蓼才知道自己上了江一舟的當。想到剛才那般旁若無人的大喊,羞得耳根瞬間紅彤彤的。疼的歪著的嘴撅了起來,不敢責怪卻又十分委屈叫著:“四哥!”
目光落到江一舟手臂上,那排嵌入骨肉的牙齦,在江一舟白皙的手臂上猙獰地觸目驚心。
“四哥你的手臂……”
“四哥怕你疼得受不了咬了舌頭。”顧城回道。
江一舟抬手替葉紅蓼撥開被淚水打溼的頭髮,笑盈盈道:“無礙,不疼。”
葉紅蓼低下了頭,怎麼會不疼。
井沢轉身道:“怎麼,剛才還蒙著腦袋,不想見我和你四哥了?”聲音不低,但沒有責怪之意。
葉紅蓼剛才矇頭,一是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哭成這個熊樣,更不想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是因為怕疼才哭的;二來是……
“紅蓼沒臉見三哥四哥……”
葉紅蓼小聲嘟囔著,又將腦袋再一次埋進被子裡。
井沢哼了一聲,恨鐵不成鋼道:“現在知道丟人了,在軍法處光著屁股捱揍的時候,哭喊著求饒的時候怎麼不知道丟人啊!”
被井沢這麼一訓,葉紅蓼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燙起來,在被子裡埋得更深了。
井沢見他這般縮頭縮尾,又故意提高音量道:“只埋著腦袋有什麼用!”
葉紅蓼一想,竟然忘了屁股還露在外面呢。立馬掀開蒙在腦袋上的被子往後扯。
當他掀開被子的時候,井沢和江一舟已經踏出了房門。
知道葉紅蓼臉皮薄,再怎麼說還是個沒心思的孩子。井沢和江一舟確認他醒來就好,便也不再多留。
畢竟這嶽陵城,還得守著。
葉紅蓼昏迷的時候,顧城受顧雨山命令接管了陸文衝的職務。現在葉紅蓼醒來,顧城也安心的離開了溪宅,前去軍營接管巡查軍隊。
臉頰的通紅還未消去,葉紅蓼側著臉貼在被子上。
一想到房間裡只剩下溪蘇,葉紅蓼的臉頰紅得更加氾濫了。
太宰的廢話連篇:
(??)小六別害羞,明天撒點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