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大夫放心。”
林戈攙起地上的那位,早在溪蘇來之前,就做好了出苦力的打算。
其實溪蘇剛才大可不必行此大禮,為了這點小事如此感謝自己。
林戈扛著葉紅蓼,搖搖晃晃的離開了棲墓園。
與迷無一樣,路過趙臨川的時候,掃了一眼。
林戈的眼神,像是看著一隻附著在樹上的蟬殼。
夏蟲不語,七月方寂。
趙臨川一直沉默不語的跟在溪蘇的身後,從溪宅到棲墓園,又從棲墓園回到溪宅。
回到溪宅的溪蘇,一如既往的在藥臺前摸索斟酌,只是相比從前,神情更加凝重。
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望著溪蘇的一舉一動,折騰這一夜,溪蘇這邊不知疲倦,他趙臨川可是有些乏了。
這才凌晨,溪蘇就開始配藥,不知所要醫治之人有多緊急的病情,值得他這般煞費苦心。
轉念一想,趙臨川又忍不住嘲笑自己。除了葉紅蓼,還能有誰啊。
趙臨川輕聲問道:“既然這般擔心,剛才為何不將他帶回溪宅。”
“他若想來,自會來了。”
溪蘇喃喃著,目光放置在窗前那空了許久的座椅上,恍然間失了神。
他如何不想帶葉紅蓼回溪宅?
不知道他的病什麼時候再犯,也不知道他再次犯病的時候要忍受怎樣的痛楚;更不知道自己這藥,對他來說還有沒有用……
方才棲墓園裡,看到醉倒的葉紅蓼背後的傷,是強忍著多大的心疼和酸楚才沒有強行將他帶回醫治。
心疼的是,他既要承受失去至信至敬的悲痛,又要忍受來自至親至尊的拷問。
一個是內心的千刀萬剮,一個肉體的無情鞭撻。
酸楚的是,他這麼怕疼的一個人,受此重傷,卻沒有找他來醫治。
從前的葉紅蓼,可是小小的蚊蟲叮咬也是硬要纏著自己為他醫治的,就算沒有傷病也會製造傷病賴在溪宅不走,這般無理取鬧的撒潑,想方設法的也來膩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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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趕都趕不走的,如今怎麼就等也等不來了呢……
溪蘇一手託著醫書,另一只手婆娑著空無一物的藥碗,思考著這配方是不是合適。
“既是他不來,你又何苦這般費心配製藥材?”
趙臨川也不像以前一般,總是安靜的在溪蘇身旁。最近仿若總有問不完的問題,總有說不完的話。
溪蘇抬起頭,望向始終沒有關著的溪宅大門,悵然若失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林戈發誓,將葉紅蓼從棲墓園抗進他的醫治場所,是他這個軍醫今年做過的最費體力的事。
以往有幸進這裡的,可都是被其他人抬著進來的。
林戈將背上的“貨”卸在他的手術臺上,一夜未眠,加上這般體力勞動,整個人累的都要虛脫了。
林戈一手用衣袖沾著臉頰上不住流淌的熱汗,一手撐著背後存放著葉紅蓼的手術檯。
“沒想到這顧家軍的軍醫,還真是個苦差事。”
從房內廳的床上起身的江一舟扶將著身子,緩緩移至距離手術檯不遠的椅子上坐下。
林戈白眼翻著,瞟了一眼江一舟。
“這還不是拜您江四爺所賜!”
林戈咽了一口惡氣,罷了,看在你還有傷在身的份上。
江一舟也不管他這含沙射影的埋怨,畢竟他埋怨的也沒錯,終究是自己將顧家軍軍醫的位置硬塞給他的。江一舟自顧自的倒上一杯水,在林戈的房裡睡到現在,是有些口渴了。
林戈稍稍休息之後,將雙手用酒精手帕消毒,將手術臺上的葉紅蓼平鋪的趴著,剪開上半身襯衫,露出兩道血肉可見的鞭傷。
“老爺子還真是,絲毫不手下留情啊。”
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傷處。
一旁的江一舟注視著林戈的一舉一動,有時候真的感謝這身上的傷,不然他江一舟也不會有幸霸佔林戈的床那麼多天,也不會有機會坐在這裡,看林戈醫治。
這在顧家軍校場內的醫治場所,前堂醫治傷患,後廳的那個房間,便是林戈在嶽陵城的落腳之地。
房間內,幾套衣服幾本書,一副桌椅一張床,便是林戈的所有家當。
沒想到,相比嶽陵城而言這巴掌大的地方,竟然救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更沒想到,一向玩世不恭的林戈,在治病救人的時候,是這般一絲不苟的神態。
大約林戈的藥起了效果,醉了半夜的葉紅蓼皺著額頭扯開眼皮。
眼前呈現著一個白色的輪廓。
“看樣子是醒了。”
白大褂雙手插兜,彎著身子湊到迷濛的葉紅蓼面前。
聞著味道,葉紅蓼就知道這白大褂是何許人也。
白色輪廓在葉紅蓼的視線裡逐漸清晰,葉紅蓼嘗試動了動身子,背後傳來的灼痛感壓得他絲毫動彈不得。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氣不打一處來的葉紅蓼扯著嗓子喊。
“當然是軍醫應該做的事了。”
林戈眯著眼直起身,看著趴在手術臺上掙扎無果的葉紅蓼,像是看著一個被釘在砧板上的鯰魚。
“不過六爺已不是顧家軍的將士,所以就用了點兒不太一樣的藥。”
林戈取出白大褂上衣口袋的手術刀,刀尖壓在葉紅蓼肆意抬起的額頭上。
“六爺放心,藥雖不同,但是效果甚好。”足以讓你在十足的灼痛感中,迅速恢復。
聽林戈這樣說,江一舟不禁脊背發涼,林醫生還真是-不擇手段。一面,又不得不向葉紅蓼投去同情的目光。
儘管因懼怕林戈的針管藥片和手術刀,無論大傷小傷,葉紅蓼誓死不尋林戈醫治,但是林戈林軍醫的手段,他還是略知一二的。後背不斷的灼痛感更是讓他深信不疑。
“既然林醫生說六爺我已不是顧家軍的將士,那就不勞煩您醫治了。”
欲要起身的葉紅蓼硬是被點到眉心的手術刀給逼了回去。
“六爺可真是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林戈依舊眯著眼,但是這次掃向的,確實安坐在一旁的江一舟。
江一舟那般鎮定自若,讓林戈好生不爽。
“這點小傷,還不能把我怎樣。”
葉紅蓼嘴上說著,可是腦袋卻也不敢再向上抬起一分。
葉紅蓼這樣的回答,更讓眯著眼的林戈收了嘴角的玩笑。
林戈確信,自己剛才的話他們二人早已聽懂了。
葉紅蓼大鬧軍牢卸了軍服這件事,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很大可能會要了葉紅蓼的小命。
如今江一舟不聞不問,葉紅蓼不管不顧。怎麼還是他林戈一個於顧家軍和顧府而言都不想幹的外人來操心?
這顧府的人都是怎麼了?
林戈抬起下顎,斜視著刀下的葉紅蓼道:“六爺離了我這診所,是要去哪裡?顧府?不敢回;溪宅?不敢去。”
“誰說我是不敢去!”
葉紅蓼咬著牙頂向林戈手裡的手術刀,葉紅蓼頭抬得貿然,林戈還來不及收手,頗為鋒利的手術刀準確無誤地點進了葉紅蓼的眉心,一滴鮮紅的血滴順著葉紅蓼的眉心流下。
“啊呀啊呀,六爺莫要激動嘛。”
林戈臉上換上一貫的嬉笑,手中的手術刀也不著痕跡的收回,藏進胸前的口袋裡。
葉紅蓼的腦袋並沒有因為林戈手術刀的移開而更向上抬起,反而略有些低沉。
“我只是……”葉紅蓼小聲嘟囔著。
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去……
不知道溪蘇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溪蘇的病是不是和自己有關,不知道溪蘇還想不想看到自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那些圖謀不軌的念頭……還有在飲漓苑所做的一切,不知道溪蘇,能不能原諒自己。
林戈說的沒錯,自己真的是不敢去。
可是不去,更是煎熬。
溪蘇就像是這猝不及防的眉心血,滴進雙眸,溶在心頭。
太宰的廢話連篇:
小六你就可勁糾結吧O(∩_∩)O~
我戈還是好心的,不想見人受傷所以才屢次提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