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窗外的槍聲漸漸平息,溪蘇緊鎖的眉頭才稍稍舒展。已是深夜,嶽陵城有多少人家是聽著這陣陣槍聲入睡,於不安處求得片刻安寧。
但溪蘇卻無半點睡意。“噠噠”的馬蹄聲在門前戛然而止,門“咚”的一聲被一隻踏著戰靴的腳踹開。每每這時,溪蘇都替自己那可憐的木門默哀。
溪蘇知道,這位身著戎裝的訪客定是之前城裡槍聲的不二製造者、嶽陵城新上任的將軍葉紅蓼。
“將軍您夜闖民宅,嶽陵城的百姓可知?”
“快來!”葉紅蓼隨手將腰間的槍拍到桌子上,順勢坐下:“快來給六爺我拔子彈!”
溪蘇取了藥箱,重新點燃了一隻蠟燭放在葉紅蓼的桌子上,倒了一碗白酒,將葉紅蓼的外衣褪去。葉紅蓼一把掄起那盛滿白酒的碗一飲而盡。“啊,你說這嶽陵城的好酒千千萬,怎麼就沒溪大夫您這裡的那麼香那麼醇呢?”
溪蘇望著那早已見底的碗輕嘆了一口氣:“將軍,那酒是給您消毒用的。”溪蘇不得不再去拿存放白酒的瓷瓶。
“哈哈,原來如此,怪不得六爺我覺得這味道甚是奇特呢!”葉紅蓼右臂只在腿上,明明已是深冬的節氣,額頭上的汗卻不斷的湧出。溪蘇知道,他身出名門,如何分辨不出佳釀和尋常酒的味道,不過想稍稍減緩背上的疼痛罷了。
溪蘇不再作聲,仔細的將那被獻血染紅的內衣剪開,小心翼翼的用早已洗乾淨的棉布浸著白酒擦拭著傷口,才不敢再往碗裡再倒一滴,生怕又被擄了去。
葉紅蓼也不再說話,看著那根被溪蘇點燃的蠟燭,這蠟燭通體紅得靈動,蠟身上彷彿浮動著一隻蝴蝶,湊上前一看,蠟體上還真雕刻著一隻蝴蝶,在燭光的對映下若隱若現,彷彿在翩翩起舞。葉紅蓼心得一驚,向來知道溪蘇這裡的東西係數精品、皆非俗物,不料連平時不起眼的蠟燭也這般精緻。再看那只被自己喝光的碗,在紅燭下影子忽短忽長,碗體鐫刻著朵朵紅花,和這蠟燭上的蝴蝶彷彿一片活景。蠟燭燃燒出的味道也甚是別緻,似花香又似酒香,讓葉紅蓼如痴如醉,彷彿置身夢境,不稍一會便倒在了桌子上。
溪蘇將細刀潤了酒,在蠟燭上燒得紅熱,迅速切開傷口,取出子彈,又迅速縫合。這子彈射入極深,若不是將葉紅蓼迷倒,他得忍受多大的痛楚。
一切收拾妥當,溪蘇的眉頭才得以舒展,這是他替葉紅蓼拔出的第十七顆子彈。
溪蘇常常想,他才不過二十六歲,若是當一輩子將軍,這身上豈不是千瘡百孔?
溪蘇又希望,他可以當一輩的將軍,只要活著。
葉紅蓼睜開眼睛時,天早已亮的透徹。循著窗縫裡透來的陽光望去,溪蘇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著一襲長袍,手握一本青布古書,安靜的看著,陽光使得他那繡在左胸前的芙蕖紅的更加耀眼,右袖口點綴的含苞芙蕖與青布古書相映襯,曾幾何時,葉紅蓼都覺得溪蘇美得像畫裡人。他試著伸展一下左臂,卻發現左臂被五花大綁在床邊,這動靜顯然引起了溪蘇的注意,他輕輕合上書,安放在身側的桌子上,仔細抹平書上的摺痕,起身將身後的窗子開啟,讓陽光跑進了屋裡。
葉紅蓼終是放棄了掙扎道:“溪大夫,你為何綁我?”
“將軍當真不知?”溪蘇淺笑著再次坐在窗邊,端起桌上的一杯涼茶不緊不慢地小嘬一口,看著床上任人擺佈的葉紅蓼,倒也享受。
“整個嶽陵城的百姓還等著呢,六爺我怎能在此地?”怎能如此不堪的被一個文弱大夫縛在床上?這讓他顏面何在?
“這顆子彈入骨極深,若不是將軍躲得及時,必是丟了性命。”溪蘇輕嘆一口氣問道:“昨夜引起的騷動,想必是衝著將軍來的。究竟是誰想要將軍性命?”
“城外的那些,哪個不想手刃我葉紅蓼?”葉紅蓼右手摸索身上道:“感謝溪大夫救命之恩,但紅蓼確實有要事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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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可是在找隨身攜帶的匕首?”葉紅蓼這才發現匕首就夾在那本青皮古書裡,匕首露出的一角彷彿在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將軍放心,軍中事宜我已傳將軍口令交代顧城副將去安排,將軍只需好好休息便是。”溪蘇起身,將匕首從書中抽出,放在葉紅蓼恰好能碰得到的床邊道:“將軍若還是想走,溪蘇必不阻攔,只是,我這溪宅簡陋,將軍以後便不要屈駕光臨了。”
葉紅蓼只得看著溪蘇掩上房門離去,說也奇怪,他一戰場殺敵無數、叱吒風雲的將軍,卻獨懼進不了這溪宅。也罷,顧城辦事他向來放心,就在這溪宅偷得兩日清閒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