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玉簪束髮的公子哥上了二樓,錦衣配劍,風流倜儻,看上去頗像那麼回事兒,但在座眾位大多都是報以輕笑,然後繼續看著劉承風。
劉承風則看著安然坐下的左慈:“你不滾?”
左慈知道這人是來找茬的,但現在又不想旁生枝節,裝傻道:“啊,別急,我滾,再坐一會兒就滾了。”
“你……”
“龜公——”那醉態畢露的公子哥伏在案上,大吵大鬧打斷了劉承風的話頭:“龜公呢?”
亭香苑的男僕可不是龜公,但人家意思到了,總不能不應聲,幾個夥計上來:“哎,上官公子。”
上官海指著身邊一個禮盒,道:“今天我特別高興,把這個,送到白曼那去。”
“公子,白花魁今天不在苑裡。”
上官海的狐朋狗友叫道:“那她在哪?”
“花魁體寒,去了南城的溫泉池休息……”
“那就送去南城啊,知道這是什麼嗎?”上官海的朋友開啟盒子,取出一張光澤亮麗的虎皮:“白虎皮。”
“這可是上官兄親自獵的,我們今天去遠郊打獵,驟然間風雲色變,呼嘯聲中,跳出這只畜生,人馬都驚得慌張無措,上官兄手裡扣住一枚錢鏢,喝一聲‘中’,你猜怎麼著?”
“呃……”夥計顯然猜到結果,但還是為了人家講故事的心情問道:“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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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中’,果然一發即中,正入虎腦,從右眼直入。你看看,這虎皮上可有一星半點的破孔嗎?這準頭,這手段……嘖嘖嘖……”
另一桌,用錢鏢的大行家劉承風嘴角直跳,顧不得趕左慈,回頭道:“一枚錢鏢入腦?上官公子可是手勁大得很、準頭利的很了?”
“那可不是……”上官海的朋友還在忙著吹。
反倒是醉了六分的上官海看出現場氣氛不對,開口道:“只是小事,不足掛齒。”
劉承風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打虎英雄駕到,怎麼能是小事?”
在座許多人聽見這句,都忍不住一笑。
因為這時候老虎還不是保護動物,就算有動物園,也不關老虎。所以這當口,殺老虎基本上不是什麼難事,有些人小時候練武小成,就得放到深山裡跟豹子搏鬥,以測試功夫的進步,所以劉承風這句,就相當於“搶小孩棒棒糖的大英雄到了。”
上官海一行不知道他們笑什麼,但知道是在奚落自己,怒道:“諸位藝高才大,區區老虎自然不在話下,但這金鏢入眼的白虎,可有人打過?”
白老虎也不是量產的,虎皮更是貴重物,這群人殺老虎可以論窩來殺,但要說弄白老虎,這個是可遇不可求了,重點也就轉入這老虎身上。
劉承風又是怪笑兩聲:“剛打的老虎,皮上一點腥味都沒有。看來上官公子不僅錢鏢功夫不凡,連洗刷硝制的功夫也具臻上乘了,了不起,敬他一杯。”
亭香苑的花魁身份高貴,見面也難,上官海此舉,的確是來憑寶物來討女人歡心的,大家都猜得到,所以這兩句嘲諷地恰到好處,刺得人面紅耳赤。
上官海的朋友繃不住了,罵道:“你是什麼玩意?說什麼話?”
“你是什麼人?敢問我的名號?”
“你……你可知上官兄是什麼人?”
這些附庸風雅的公子哥要跟江湖人比誰嘴快,實在是不自量力。
劉承風:“老子只知道上官宗禮是御林軍都尉,卻不知道上官宗禮的兒子官居何職。那我就在這裡請教了,不知道上官小兄弟如今是什麼身份?望幾位不吝賜教?”
“呃……”
周圍人看他神色,都知道這三個草包既無功名,也沒本事,無不大笑。
劉承風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一介布衣,佩服佩服,那你一介布衣,問老子的名號,老子就要答給你聽嗎?”
“你!狗膽包天!”
劉承風怒拍桌面:“狗東西還敢罵老子是狗,不給你點教訓你怕真是狗膽子要吞天了!”
只見他右手一揚,五枚銅板扣在手中,拇指一動,五指牽動五發銅鏢,直奔那三人而去。
那三人只覺一陣疾風刮面,登登幾聲,幾枚銅錢不知所蹤。定睛細看,那幾枚錢幣已經鑲入牆面,呈梅花狀散開,可見這手勁,才是穿眼入腦的勁道。
“老子自十歲始練暗器,練上二十年方才出山,手裡錢鏢也不枉叫了穿眼入腦。你們什麼東西,風流紈絝,花錢都要手抖的廢物,敢在大爺這裡胡吹大氣?老子見了就不舒服,還不給老子滾?”
黑白兩道向來涇渭分明,對彼此關係有淡然處之的,也有格外在意的,劉承風就是其中不太喜歡對方的那種人,見不著都要罵兩句,何況見到了,不罵個狗血淋頭倒像是虧了血本。
那上官海被罵得酒醒,知道現在氣氛尷尬,走不成,不走也不成。他近來聽說自己看好的白花魁喜歡高來高去的俠士,所以憑著一點家傳的功夫,死乞白賴地坐到了二樓來。所以這要被人罵下去了,以後豈不是再也不能上二樓來。
上官海眼睛一瞄,看到三張桌上三個銅錢,一桌已經走了,一桌坐著個少年,一桌是自己,居然和左慈想到一起,向左慈問道:“這位兄臺,空桌是坐的誰來?”
左慈沒管劉承風勃然怒色,回道:“已經被趕你這位大哥趕走了。”
上官海是個機靈人,一桌走了,放著比自己早到的人不攆就是攆不走這人,便道:“那兄臺都沒走,小弟怎麼敢走呢?”
“誒?”左慈一愣,心說:“這小機靈……”
上官海這是拿左慈當臺階下了,要是左慈起身就走,那丟臉的先是左慈,再者是他。要是左慈身負絕藝,那他也可以憑左慈的本事保住面子。
劉承風轉頭道:“對了,你這傢伙怎麼還不滾?老子見了就有氣!再不走打斷你的腿,讓你爬出去。”
這大區的傢伙們真不討喜,左慈神色一冷,準備出手把這人辦了,一念之間又轉緩和:“算了,在這兒較什麼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慈飲盡杯裡的茶水,回頭對上官海道:“我走你就走?”
上官海不知道他問這話什麼意思,便愣了一下。
左慈起身,走到樓梯口:“那就走吧。”
上官海滿腹狐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等下了樓,牽馬前拱手道:“今天運氣不好,撞到這等莽漢,實在不走運氣。兄臺,就此別過了。”
左慈道:“嗯,別急,咱們一道吧,說不定順路……”
上官海三人問道:“順路嗎?”
“是啊,順路。”左慈牽著上官海的馬:“公子上馬吧,我替你牽馬。”
上官海已經覺出點不對勁,小心翼翼道:“不、不了,這怎麼好意思,大家各走各的……”
“是啊,各走各的。”
“對對,別順路了……”
左慈不再裝腔作勢:“閉嘴!我說順路,就是順路。”
上官海到底有幾分家傳本事,剛剛被江湖中人欺負,那是因為人家本領高強,眼下居然被一芥老百姓呼喝,本就受過一次窩囊氣,怎麼也該輪到他大呼小叫了,冷然笑道:“你又是什麼東西,剛剛跟你客氣是瞧得起你,你這混賬居然敢對著我大放厥——”
說到此處,左慈的刀已經入肉兩分,正及胸口,沒人看見他怎麼出刀、從哪個方向出刀,彷彿這柄刀很早之前就已經到了胸口。
剛剛劉承風炫技,起碼看得到人出手,這人的刀快如閃影,毫無徵兆,直比鬼魅,比剛剛那手錢鏢,不知強了多少倍。
“死不了,別鬧,鬧就是死。”左慈淡然開口,又回頭對他兩位朋友道:“你們兩個,我跟你們雖然不是順路,可硬要‘送’你們一程,也不是不可以。”
有道是患難見真情,這兩位肅然向上官海道:“上官兄,保、保重了……”
“喂,你們……”上官海看著兩個兄弟,氣得忘了胸口疼痛,氣過之後就痛起來了,乾笑道:“這個,這位……少俠,你是劫財還是劫色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