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說來，江辰當然不是壞人。
一輩子活了小三十，他除了殘忍滅殺過蟑螂、蚊子之類，就沒幹過什麼壞事，甚至有些時候蒼蠅蚊子都不忍心殺太多，總會給他們留個後。
他不信鬼神，但怕報應。
可問題是，他也絕對算不上什麼純粹的爛好人，尤其打腫臉充胖子這種事，理智上，他是絕對拒絕的。
所以當他一聽到這剛見面沒幾天的小學同學一開口就問他借“所有錢”，他果斷就坦誠了自己的窘狀——房貸半輩子、沒了工作、正在找活幹、存款勉強能支撐半年。
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傻子估計都能聽得出：我窮啊，能不要跟我借錢麼，否則傷感情啊。
他也不管對方是否會相信。
他反正問心無愧，因為他確實窮。
而聽到這話。
對面明顯愣了愣。
繼而是沉默，十幾秒的沉默。
似乎，她是沒料到他會說出如此一番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樣子。
再然後。
大約五六秒後。
她便回了這樣一句：“我是真的沒了辦法……”
再再然後……就順道借走了江辰1萬多。
理由是：江辰，我媽媽得了肺癌，我身上一分錢沒有，你若不幫我，我只能賣掉自己。
整個過程，可謂直來直去，一句廢話沒有。
簡短扼要，簡單粗暴的讓人沒法兒沒法兒的！！
關於以上一切的發生，幾乎就是江辰跟楊桃通話的所有內容。
直到錢被借走，江辰甚至半天都沒緩過神，腦子裡全是楊桃撕心裂肺的哭聲，以及卑微到泥土裡的低三下四。
“賣掉自己……”
“賣掉自己……”
“呵呵……”
賣掉，自己？
坦白講，江辰並不知道她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但身為曾經的同學，一起的玩伴，他聽到這話，實在不是個滋味，也沒法不借錢。
否則他還算個什麼東西呢？
人？
畜生？
人家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
唉！
不過。
話又得說回來。
儘管如此，他心裡還是難免心裡小小後悔。
因為接下來，他很可能要幹啃饅頭啃到吐血了。
毫無疑問，趕緊掙錢的壓力更大了。
大到他都想哭出來
“該死的房貸啊！！”
“當個後浪也太難了吧！！”
“一百多萬啊，你讓我還到啥時候啊——”
“這破生活質量，活著還有意思麼？！！”
看著手中的大米手機，欲哭無淚的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回去退了算了，好歹啃饅頭時能加點鹹菜啊。
但最終想了想，還是算了。
天知道那塊米6，會不會再次被他錘碎。
他確實需要一部備用手機。
再不濟，關鍵時刻也能向別人借點錢啥的啊。
苦逼。
苦逼啊！
江辰站在車水馬龍的商務大街，看著滿大街珠光寶氣、華麗時尚，心道難不成這全世界就我一個窮人麼？為什麼大家看上去都這麼富啊，這世道是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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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玉皇大帝、如來佛祖在針對我麼？
給個破金手指都幹饞沒屁用，你確定不是來耍我玩的麼？
“靠！服了啊！”
一聲慘笑。
無語搖頭。
江辰回到了家中，迫不及待便再次進入了類地星球中。
這一次，不同以往，他已山窮水盡，已經沒了多少退路了，他決心要狠狠搞錢。
可問題又來了。
搞什麼呢？
有什麼可賣錢呢？
他絞盡腦汁又回想了一遍之前考慮過的賣點：
1、完全沒有斷流過的史前生物——這東西優點是容易找，量也大，遍地都是被啃剩下的恐龍骨架，但如何解釋卻是個麻煩；
2、完全沒有開墾過的礦藏土地——這東西好處是可以解釋，比如金子，可開採卻是個大投入、技術活，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獲利；
3、完全沒人踏足過的原始叢林——這也是個可以解釋的東西，比如木材，但塊頭也太大了，放哪？這裡可是城市；
4、完全沒有任何汙染的河川溪流，江海湖洋——這個也可以解釋，比如魚類，但賣魚我為嘛要去那裡打撈呢，我特麼去海邊找個活兒不好麼？
……
思來想去。
想來思去。
江辰頭都要炸了。
可最終還是沒能想到什麼來錢的路子。
他不由心道。
難道是我太蠢了麼？
別人是否能想到我想不到的點子？
又或者。
難不成，這星球的買賣，正是因為來錢太難了，這才讓我給搶購成功了？否則為什麼勞斯萊斯啥的，我搶不到呢？
那玩意兒容易變現啊！
這破星球，貌似挺大一個兒，但實際上操作起來簡直太難了！！
搞得老子都想退貨了！！
靠！！
無比鬱悶的江辰，再一次無功而返。
也再一次頹然的癱在沙發上，良久良久都無可奈何，只能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白白讓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掉。
時間，很快來到了大約下午3點鐘左右。
江辰正打算再入類地星球試試運氣。
不料就在這時，忽然，江辰的電話又響了，電話顯示……好吧，竟然又是“楊桃”！！
看到這個名字，江辰頭都要炸了。
心道：不會又要借錢吧，沒了，真沒了！再借，老子真的要去賣腎了！
想著，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果然傳來了楊桃的聲音，仍是哭聲。
這哭聲真真聽得江辰毛骨悚然，他是最怕別人跟他來這一套，比聽到銀行的催款電話還害怕。
“江辰。”
江辰還沒說完，那邊率先開口，“你還有錢麼？”
而一聽到又是這句，江辰瞬間笑了。
氣笑了！
暗罵一聲：我——靠——了！！還真特麼是借錢，這預感也真是沒誰了！我改行去做算卦得了！
麻蛋！
簡直無語了！
怕什麼來什麼！
我怎麼這麼招老天爺待見啊！
“好吧，是不夠麼？直說吧，到底還差多少？”江辰長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因缺錢而引起的極度煩躁，“我看能不能……”
“三，三百萬。”
“多，多少？！”
江辰一口唾沫差點沒嗆死自己，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臥槽，你別開玩笑行麼大姐，你再說一遍，多少？三百……萬？！確定不是元，是萬！我沒聽錯吧？！！”
話音剛落。
電話那頭的哭聲更悽慘了。
彷彿要斷氣一樣。
聽到江辰脊樑骨都要涼透。
“嗚嗚嗚……你，你還有多少，能全借給我麼？我們家借了高，利貸，為了給我媽治病……我真的沒辦法了，我媽說不想活了，我爸也想自殺……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正說著！
忽然，電話那頭換了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一聽語氣不像什麼善茬的男人！
“喂，江先生是麼？請問你是楊桃女士什麼人？能借她多少錢？哦，順便說一嘴，我們並不是什麼壞人，你無須報警，當然報了也沒用，我們只是辦貸款的正規公司員工，按照合同催一催楊女士的欠款，都是正常的商業活動而已。”
“……”
“喂，江先生，你在麼？”
“……”
江辰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茬了。
真的不知該怎麼接。
頭皮都麻了。
他可是順民啊，二十幾年的順民，欠別人一塊錢都是少有的事，一輩子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高——利——貸？！！
還三——百——萬？！！
親孃哎！！
聽著對面一個勁兒的催促他借錢借錢再借錢，江辰一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是何止想一掛了之啊，可轉念一想……那借出去的一萬塊錢咋整？
這不眼瞅著是要打水漂的節奏麼！
完蛋玩意兒！
這可咋整啊！
這楊桃一家是造了什麼孽啊！
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老子又造了什麼孽！
憑啥要卷進去啊！！
媽呀——要命了——
江辰急的那叫一個抓耳撓腮，眉頭都快皺爛了。
“她，她向你們借了三百萬？”三百萬啊，簡直就跟開玩笑一樣，聽到這個數字，江辰腿都在哆嗦。
“更準確的說，是連利息帶本金，需要償還三百萬！”
“那她到底借了你們多少？借了多久？”
說著這話，他默默按了錄音鍵，想著能做點證據什麼的，關於這方面，坦白講，他是真的不懂。
但總好過什麼也不做吧。
然而可惜的是，對面卻並不是什麼生瓜蛋子，反而老道的很。
“江先生，你問這個幹什麼，有意義麼？我說了，這是正規商業行為，並不違法，你就算報警也沒用，你若真的有錢，且與楊女士關係不錯，還請幫幫她，否則……”
他頓了頓。
語氣變得有些陰沉。
“我們也只能另想辦法了。”
說完這話，他把電話還給了楊桃，楊桃還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已全然沒了江辰之前認識的嘻嘻哈啊的樣子。
“江辰，對不起。”
“……”
“給你添麻煩了。”
“……”
“但我已經只剩下你一個朋友，其他人……已經怕了我……”
“……”
江辰都快哭出來。
心道：誰能不怕啊大姐，尿都給你嚇出來了，搞啥啊這是，三百萬，賣了我也不夠啊！
再有就是我那一萬塊錢……
一萬塊……
一萬……
一……
唉！
媽呀。
怕也是甭想了吧。
一想到這裡，江辰更想哭了。
他這後浪，被現實摩擦的已經夠慘了，怎麼還能繼續慘下去呢？
敢情這人一旦慘起來，竟然是沒有下限的麼？
“打擾你了。”
“……”
“掛了。”
“……”
“謝謝你的幫忙，以後請你吃飯……”
“……”
客廳中。
日漸西斜。
江辰癱在沙發上。
良久無言。
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現實，感覺如此乏力、如此焦躁、如此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