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茗只當他沒有聽清,又重複了一遍:“你們不是要舉辦婚禮了嗎?小嶸剛給我打電話,說去挑婚戒,今天不來。我還以為你也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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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和“婚戒”的字眼出現得太過猝不及防,喬南期深深地吸了口冷氣,稍稍平靜下來,才說:“您是不是記錯了?”
他有些恍然。
趙茗本就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興許只是記成了一年多前的事情。
儘管他們那時候根本沒有籌備過婚禮。
儘管那時候他並沒有和趙嶸一起去挑婚戒。
但也許是趙茗記錯了、記混了。
趙嶸哪來的婚禮呢。
可趙茗卻愈發驚訝。
她拿起了放在輪椅一側的手機,翻了翻,翻出了趙嶸給他發的訊息。
她有的時候忘性太大,趙嶸通常打完電話還會給她發個訊息,當作提醒。
她笑著,將手機螢幕推到了喬南期面前,給他看趙嶸剛發來的訊息。
——“我去挑婚戒,這兩天準備婚禮,暫時不來。媽媽注意身體。”
傳送的時間就在今天。
婚禮。
他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
婚禮的物件不可能是他。
趙嶸要和誰舉辦婚禮?趙嶸什麼時候……
不,趙嶸和他說過——“我還可能和別人戀愛、結婚……”
喬南期握著輪椅扶手的手背已然用力到青筋暴起,心中彷彿有一股按壓不住的躁鬱橫衝直撞。
可趙茗還在看著,他強忍著,在這一片躁鬱中抽出理智,斂下面上神情。
“……您怎麼知道是我呢?”
趙茗顯然認錯了人。
“因為小嶸和我說要結婚那天,你在門口和他說了說話。”趙茗顯然對結婚這件事情十分滿意,說著說著便笑眯了眼睛。
趙嶸像母親,尤其是那雙含情的桃花眼,如出一轍。
仿若天然便帶著笑意,更刺得喬南期心間一疼。
她接著說:“小嶸還說會把人帶來,沒幾天你就來了呀。所以你怎麼不陪他去?你不想挑個喜歡的嗎?”
喬南期只覺得自己回答的每一個字都是從他的骨血中抽出來一般,細碎地疼著。
“……他選就好,”他說,“我都行。”
他甚至無法否認,他並不是趙茗口中那個人。因為這是他站在這裡唯一的依仗了。
他也很想現在立刻找到趙嶸。
他要瘋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到目前為止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趙茗記錯了、都是他看錯了。
或許這其中,有著什麼誤會。
怎麼會,怎麼會……
小道旁,不知是哪根枯枝被積雪壓垮,寂靜無聲中,驟然響起幾聲樹枝斷裂的脆響,輕輕“噠”了一聲,厚重的積雪隨著樹枝一同栽入地上平整的白雪中。
分明只是落在喬南期身邊,卻好像在他心中鑿了個冰涼的洞。
一瞬間,他雙眸空茫茫的,那雙偏棕色的眼眸裡頭只裝下了滿滿的白雪。他目光虛了焦,差點想把自己埋進這雪裡。
片刻。
他收回目光,緩緩地推動了輪椅。
像是往常一樣。
喬南期仍舊同趙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仿若沒什麼事情一般陪著她。
直到趙茗覺得冷了,他這才又將人送了回去。
待進了屋,喬南期半蹲下來,平視著趙茗,嗓音不知是不是方才壓抑太過,突然有些啞:“我臨時有事,先不陪您了。”
“是要去陪小嶸買戒指了吧?”趙茗笑了笑,“快去吧,別……”
她話語一頓。
她發現喬南期眼眶有些紅。
喬南期立刻轉過頭,站起身:“我先走了。”
他要去找趙嶸,他要當面問趙嶸。
沒有什麼婚禮,沒有什麼要結婚的人。
不會的。
趙嶸分明喜歡了他這麼多年,他和趙嶸分明已經兩情相悅,只是趙嶸生他氣了,他只要改了,變成趙嶸想要的樣子,趙嶸就會回來。
趙嶸怎麼會愛上別人呢。
這個想法在冒出的那一瞬間便對著喬南期萬箭齊發,瞬間將他射了個千瘡百孔。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近乎奪門而逃。
-
珠寶店的店員再三確認,現在正在翻看今年新款手冊的那位趙先生去年年初來過。
對方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招待區,低著頭,認認真真地看著每一頁上的介紹和照片。他進門後便脫了外衣,此刻上身只穿著一件寶藍色的圓領毛衣,若隱若現的鎖骨練筆帶出脖頸優雅的曲線,那張臉更是貴氣和溫柔毫無矛盾的雜糅。
這樣的人,即便是這裡是楊城所有非富即貴的人買珠寶首選的地方,每日迎來送往不少氣質非凡的人,銷售員也仍然無法忘記。
更何況,去年這位趙先生也是在這樣一個寒涼的冬日來的。
當時風雪也很大,只不過此刻在初冬,當時已經是冬末。
他們這種地方,來買兩次婚戒的,要麼是想多換點花樣,要麼就是身邊的人換了花樣……
銷售員看著趙嶸空空如也的無名指,立時明白過來了。
她走來的時候,趙嶸翻看著,順手接起一個電話:“小吳?找我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先是若隱若現地傳來一個較為平和的年輕男人的嗓音:“趙先生……”
那個聲音立刻被另一個低沉的聲線所替代:“趙嶸,你在哪?我的手機打不通你電話——”
“我現在比較忙,抱歉,你有什麼事,我忙完再說吧。”
趙嶸居然眨眼便把電話給掛了。
手機立刻又響了起來。
趙嶸按掉之後,乾脆把那個號碼遮蔽了。
手機終於安靜了下來。
銷售員這才繼續走上前,把剛端來的水放在趙嶸手邊,“先生有看中什麼嗎?”
“謝謝,”趙嶸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稍等一下。”
這一回,他主動給不知是誰的人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人聲線也很好聽,還帶著點輕快,只不過透過手機,銷售員只能隱約聽到一些。
她只知道面前這位趙先生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太多了,看得我好累。學長,我買個最貴的吧。”
“……”
“我看了,不是花裡胡哨的。”
“……”
“……好。第二貴的比較花哨。”
銷售員還沒反應過來,趙嶸便起身,掏出了卡。
他說:“價格第二高的那一款定兩枚,都要男款,尺寸我的現在量,另一位的我寫給你。”
這簡直比那些帶著請人來買戒指的富家子弟們還要雷厲風行。
但這裡見過奇奇怪怪的情況不少,銷售員自然不會多問,拿起需要的東西就去辦。
待到付款完畢,那位趙先生毫不停留,收好卡便離開了。
彷彿來這個地方只是為了完成一件任務一般。
而那位趙先生走後沒多久,店裡又來了一個男人。高得很,這麼冷的天,依然只穿著一身單薄的風衣,身量修長,雙眸深邃,左眼眼尾處還有一枚淺淺的痣,緩和了這人身上的冰冷,添了幾分斯文。
對方似乎不是這種地方的常客,起碼銷售員在這裡工作了兩三年都沒見過。
他的表情很是低沉,那雙眼睛不知藏了什麼情緒,晦澀陰鬱,彷彿隨時都會迸濺出瘋狂。
他一進門,便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姓趙的客人在。
說話的嗓音和語氣不知為何,讓人有種熟悉感。
銷售員只是被他看了一眼,便下意識道:“有,買完婚戒就走了……”
這話還未說完,男人便轉身離開了。
待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珠寶店內,店員稍稍回想,才知曉這人嗓音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不就是方才那個給趙先生連續打了幾個電話,最後直接被遮蔽的人嗎?
-
喬南期渾身散發著低氣壓從珠寶店走到車邊時,小吳下了駕駛座,給喬南期開啟後座的車門。
他覺得今天的喬南期實在有些可怕。
分明這些日子,他們先生一天比一天平易近人了起來。可今天早上趙先生來公司了一趟,喬南期之後去了療養院,再度出來時,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起來。
氣壓低得可以直接把人壓死。
小吳戰戰兢兢地說:“先生現在要去哪裡?”
“你回去吧……”喬南期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到了駕駛座那邊,“我自己去。”
小吳只好關上後座的門,在車窗外看著他:“要不我先去給您拿件衣服?”
喬南期只是搖了搖頭。
他根本沒那個心思。
他只想見到趙嶸。
方才店員口中的“婚戒”二字彷彿肯定一般,完全按滅了他心中期望一切不過是錯覺的想法。
趙嶸真的要結婚了。
趙嶸甚至親自來買了婚戒。
他這段時間彷彿在鋼絲上走著一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儘管走得很慢,但好歹平穩。彷彿只要這樣慢慢地走著,終有一天,他還是能走到懸崖的另一端的。
可現在,他只踏出了幾步,前方卻茫茫一片,空無一物。
懸崖的那一頭,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路。
喬南期搖上車窗,直接開車往趙嶸家而去。
可等他開車到了趙嶸家門口,還未下車,便瞧見趙嶸家門口的小道上沒有任何新的腳印。
他去療養院的時候剛飄過一段時間的飛雪,此刻新雪鋪在道上,趙嶸這段時間顯然沒有回家。
喬南期神色一頓。
還會在哪?
他心間,一個熟悉的名字驟然冒了出來。
一個他近日裡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從未往那方面想過的可能,悄然無聲地冒了出來。
幾日前,陸星平同他說要結婚了,婚禮就在最近。
而同一天,趙嶸發了個表達心情的動態,和他說有一個好消息。
還有從他家搬走以後,趙嶸來陸星平家逐漸升高的頻率……那日陸小月出事,兩人旁若無人的交流、談笑。
甚至是劉順兩次給趙嶸介紹的人,總能給他帶來一些熟悉感,當初他並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此刻將那兩人和陸星平比較一番,相似之處分外明晰。
這些散落的碎片終於一點一點地在他腦海中拼了起來。
在喬南期於陸星平家門口看到趙嶸的車時,終於拼成了一個完整的事實。
他下了車便衝到門口,抬手便要敲門。
可在指節落在門上的那一刻,他卻驟然收住了手。
——敲開門後呢?
像一個小丑一樣,當著陸星平的面,問趙嶸是不是不喜歡他了,問趙嶸是不是要和別人在一起了?
那可真是……
太可笑了。
他瘋了一般想立刻衝進去,卻又瘋了一般根本做不出來。
瘋狂而壓抑著。
半晌。
他站在門外,踉蹌地後退了兩步。
心中遍生荊棘,萬千利刃冒出,毫無章法地落下。一片紛雜中,他本有很多話、很多想法,可這些紛亂最終只落成了如利劍一般插入他心間的事實。
趙嶸要和陸星平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