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覆風而來。
夜色剛剛落下,正是好時候,即便是在頗為寂寥的別墅區,也仍然時不時有汽車駛過的引擎聲。
隱隱可見的熱鬧中,喬南期一人在家裡。
他如同往常一般,進書房點了沉香,靜下心來,這才開啟手機。www.
手機裡冒出許多訊息,工作的、朋友的……
他全都暫時放在了一邊。
他切了賬號,點開了那個其實只有新增一個好友的賬號。
他一直在用的賬號早就被趙嶸拉黑了,可他每一天都想見到趙嶸、都想知道關於趙嶸的一切,一直用小吳的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前些天,他回家喂貓的時候,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趙嶸並不知道他已經買下了寵物店。
於是他註冊了一個賬號,以寵物店員的身份,加上了趙嶸。
他其實想要的不多,只不過是躺在趙嶸的列表裡,能時不時看看他的動態、和他發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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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一開啟便能看到趙嶸新發了條動態。
——“天氣真好。”
附上的圖是一張從窗內往外拍的風景照。
照片裡的樹喬南期認得。
當時他在療養院的小道旁等趙嶸,一開始的時候趙嶸沒有回覆他那個發貓的賬號的訊息,他也沒有心思玩手機,只是隨意看著。
路上行人稀疏,偶爾間來來往往的。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觀察過身邊的一切,稍稍細心一看,連路過的車的型號、天邊的雲散開前的形狀、走過行人的衣服……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還有個工人,應當是療養院旁那個正在施工的大樓的,鞋底和邊沿沾著厚厚的水泥,手中拎著個麻袋不知裝了什麼東西——或許是工作需要的東西吧,來來往往了好幾遍。
而這些行人之後,便是那一排已經掉光了葉子的樹。和趙嶸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看來趙嶸發這個動態的時候,正在療養院陪趙茗。
這風景沒什麼特殊的,趙嶸會這樣發出來,顯然心情不錯。
喬南期下意識扯了扯嘴角。
他按照習慣發了今天拍的照片,為了不露餡,加了幾張之前一次性讓小吳在寵物店拍的別的貓的照片。
發完以後,他給趙嶸的動態點了個贊。
本來想評論,可是他實在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憋了半天想到的幾個都不合適。
於是他直接切了出來,挑了三張最可愛的,私聊發給了趙嶸。
趙嶸似乎沒什麼在忙的,這訊息發過去沒多久,喬南期還在盯著聊天框看時,新的訊息就冒了出來。
——“胖了。”
顯然說的是那幾隻貓。
每日在家裡趴著,天天都被當祖宗一樣伺候,能不胖嗎?
喬南期笑了笑。
趙嶸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問過他幾個問題,之後對這些照片,頂多就是一句謝謝,甚至一個表情。今天居然難得評價了那幾隻祖宗的身材。
再加上那條動態,不難看出趙嶸現在心情確實不錯。
於是他難得多話了幾句。
“你今天看上去很開心。”
“遇到了什麼好事?”
那頭回他:“是,算是好消息吧。”
喬南期想問是什麼好消息,但他清楚他現在用的賬號只不過是一個和趙嶸沒什麼關係的陌生人,而他自己現在和趙嶸的關係更是……
沒有什麼資格過問。
他只能回道:“恭喜。”
那邊再無迴音。
他卻已然有些滿足了。
他想,如果能一直這樣,慢慢地再度靠近,也不是不行。
總比毫無希望要好。
喬南期又看了一會,這才關上手機。
沉香散出若隱若現的嫋嫋輕煙,書房內飄蕩著靜人心神的味道,門外似乎有一隻小貓在扒著門邊沿。
外頭有點滴聲響,門內靜悄悄的,只有喬南期一人。一直都只有他一人。
他開啟書桌下方的抽屜,看到了裡頭疊放的一堆發黃卷邊的信封。
裡面有三十七封,橫跨了一個時間段,多半都是一些瑣碎的心情,最後一封說的是發現他好像沒看,以後就不寄了。
那天發現信紙之後,喬南期便回昌溪路的家,讓人把信封撬開拿出了這些。裡面每一封信他都已經讀過好些遍,這些時日在家裡,他每每睡不著,亦或者是夢中驚醒,都會坐在這看一看。
今天依然。
-
趙嶸回覆完那寵物店小姑娘的訊息後,收起手機,將雙手捂進了兜裡。
和他一同散步的方卓群問他:“和誰說話呢?”
他們剛剛一同吃了頓飯,此刻正走在趙嶸家外頭的小道上。
“沒什麼人,”他隨口說,“一個寵物店的小姑娘,我不是寄養了那些貓?她出於工作,有時候會給我發點照片。”
方卓群由衷感嘆道:“這年頭,連寵物店的服務都這麼好了。”
趙嶸笑了笑:“我覺得她只是單純喜歡那幾隻貓。”
“會不會意不在此啊?你以前那個收情書的勢頭我是見過的。”
趙嶸搖頭:“應該不會。”
且不說他去寵物店那天便打消過對方的念頭,就是這些時日以來的聊天,這小姑娘也不像是個有別的意思的。
雖然有時候發來的訊息乍一看是很讓人容易多想,但仔細一想,一直都很有分寸,從來沒有說一些刻意曖昧不清的話。若是真的有意思,應當不會這樣止步不前。
可能純粹就只是喜歡那幾隻貓。
對於這種在瑣碎間心細的人,趙嶸總是更有好感一些,所以時不時會聊上幾句,當作一個不會見面的朋友。
他接著之前的話題對方卓群說:“所以那天你來給我當伴郎嗎?”
方卓群嘆了口氣:“我還想著你給我當呢。你要是在我之前結婚了,豈不是沒法給我當伴郎了?”
“這又不衝突,我這是假結婚,不是真結婚。更何況,我們又不在意這些。”
“也是。那你結婚完呢?”
“去竹溪。不過婚禮和我要去竹溪這兩件事,先幫我保密。”
趙嶸說著,突然感覺有什麼人在附近看他。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來往有些散步的行人,也不知是誰打量了他。可能只是哪個擦肩而過的。
方卓群和他說:“我車就在前面,你回家吧。”
趙嶸笑著點頭。
和方卓群分開後,他依舊沿著小路往家裡走。
月色悠悠。
風灌得趙嶸有些冷,他拉了拉圍巾,低下頭,將下巴埋進圍巾了。
待到走到了門口,他正待拿出鑰匙開門,剛一抬頭,卻看見有人站在他家門口。
他腳步一頓。
來人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老舊的工裝,身上還有些水泥的痕跡,像是什麼工地打工的工人。
他膚色偏黑,五官略兇。半張臉被覆蓋在路燈光灑下造成的陰影中,竟然有幾分陰戾的感覺。
見到趙嶸,這人皮笑肉不笑道:“三少看上去精神不錯,最近過得不錯啊?”
趙嶸突然明白方才有人在看著他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認出了這人是誰——陳敬年身邊的司機。
陳敬年是他那便宜爹陳豐年的堂弟,陳澤和的父親。陳大陳二出事以後,陳敬年反而溜得快,至今沒有歸案。
這個司機此時出現在這……
趙嶸住的地方本就在城中心,小區內的人大多非富即貴。也不知這種人是怎麼混進來的。怕是進來之後,看到了和方卓群散步的他,抄近道走到門前攔他。
他眉頭一皺,放在兜裡的手悄無聲息地抓住了報警器。
他說:“你怎麼在這?”
“三少最近過得不錯,我過得很不好,所以來找三少要點錢。”
“我沒有什麼錢,”趙嶸冷冷道,“就算我有,你該找的也是你以前的主子。他不是跑了嗎?沒給你留點後路?”
“呸!”這人說著,往前走了幾步,“我要是知道他在哪裡,我還用得著來找你嗎?”
趙嶸立刻往後退了幾步,淡然道:“那也和我無關,陳家是大堂哥的,你找我,我什麼也沒有。”
說話間,又有散步的人走過他們。
兩人都沒有說話,等到人走遠了,這人又說:“大少之前提過一嘴,老夫人的遺產你說不定知道……我看陳家都這樣了,三少還過得這麼好,肯定不缺錢吧?”
趙嶸不再說話。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只是冷冷地看了這人一眼,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個監控上。
隨後,他才說:“這裡的安保不錯,你要試試嗎?”
這人咬了咬牙。
他說:“我把我的卡號塞進三少門縫裡了,三少要是改變主意——”
“你覺得我會怕你糾纏?”趙嶸打斷了這人的話。
他已經不是幾年前需要仰仗陳大陳二鼻息生活的那個“草包”了。
他也不是一點簡單的威脅就能認栽的人。
陳敬年這個司機沒讀過書,給陳敬年當司機前只是個混的,憑著有點體力人又兇狠才被陳敬年帶在身邊。又不是什麼體面人,根本不會講理。這種要求,他只要為了這一次能息事寧人,給對方打了一次錢,此後只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儘管他此刻其實還是心底有些發怵,面上仍然冷著。
“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那人顯然沒有料到趙嶸會如此強硬。
過去的幾年裡,趙嶸彷彿就是一個運氣好的廢物,得了個世家子弟的身份,什麼也不會,還沒有脾氣。
陳家主宅的那些人,誰沒有說過三少是個軟柿子?
可這軟柿子有一天,卻突然硬了起來。
這人眼看趙嶸已經拿起手機要給安保打電話,這才瞪了趙嶸一下,快步離開了。
趙嶸沒有鬆開掌心裡的報警器,也沒有收起手機。
他轉頭,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拐角處,這才松了口氣,開啟房門進了屋。
屋內的地板上果然有這人從門縫裡塞進來的紙條,上面是電話號碼和賬戶。
趙嶸看也沒看,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進去之後,他立刻鎖上門,打電話給徐信,讓徐信最近都來接送他出門,並且僱幾個人在他家旁邊守著,以防萬一。
隨後,他連夜找人來家門口裝了攝像頭之類防賊的東西。
如此折騰下來,到了深夜,他困得厲害,倒頭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