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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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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門衛的屯營哀鴻遍野,屯營裡消息閉塞的兵將可不曉得他們的上將軍即將抱得美人歸。他們正在屯營的演武場裡被笑意盈盈的上將軍操練,陪同的還有武學裡的武師。

武學是什麼地方,皇城習武的兒郎都會進的地方,勳貴子弟也會在裡面掛名,跟著武師學習歷練的地方。慕辭又是個狡詐的,請來了武學裡以嚴厲聞名的鄧州來,本來打算反抗上將軍無故加重訓練的兵將立刻老實下來,挨個被鄧州訓罵。

鄧州是誰,可是在武學裡待了二十多年的武師,如今是武學副院。若說監門衛眾人十個人至少有八個在武學待過,那這八個人就有七個被鄧州教訓過。如今幼時啟蒙師傅在前,還有誰敢造次,只得乖乖地聽鄧州訓斥丟了顏面。

鄧州是以前今上做儲君時的昭武衛將軍,本來再熬幾年等儲君登基,就是金吾衛上將軍的不二人選,不知為何他卻忽然辭了昭武衛將軍一職,去混亂的武學做了一個小小武師。

即便如此,聖上對鄧州也是心懷感念,賞賜節禮從未斷過。鄧州向來高傲,倒是不知慕辭使了什麼法子把人從武學請來,還美名其曰讓昔日恩師,把眾人的武藝再提高一些。

監門衛眾人在演武場揮汗如雨,帶著土氣和柳絮的風刮在臉上,吹得心浮氣躁。只慕辭一人坐在樹蔭下納涼,輕搖摺扇揮開吹來的柳絮,見鄧州過來笑著把桌上的溫茶遞去,請人坐下歇歇。慕辭記事是跟著慕府老太爺在東北邊陲長著,七歲才回了皇城進武學,掛名在武學鄧州名下卻一直跟著慕府老太爺習武。

鄧州雖然不喜慕辭那文人酸儒的作派,但對他的內家功夫還是十分讚賞的,這也是他接下慕辭拜帖答應來監門衛教幾日的重要原因。

慕辭鄧州正在樹蔭下談著,忽然聽屯營守門的兵將來報,慕府的二少爺和管家來了,說是有事稟報上將軍。慕辭疑惑起身,這時候慕華容和管家來了作甚?正疑惑的時候,慕華容已經奔了進來,直接撲進慕辭懷裡摟著不動,慕辭怎麼勸都勸不下人。管家跟著一臉喜色地進來,不等慕辭發問就湊近他耳邊說了幾句。

“少爺,今日聖上賜婚的聖旨下來了……”

慕辭一怔,管家接下來說了什麼已經聽不清楚,滿心只意識到了賜婚的事情,嘴角忍不住勾起,原本半真半假的笑意已經擴散,瀲灩的眼睛流光溢彩。

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了啊,想來敬王府的李玖也接到了吧,真是好啊!他毫無預兆地時候,就可以娶她了呢!

管家說完見慕辭出神,緊著喚了幾聲一臉詢問地看著他。慕辭回神就有些尷尬,佯裝咳嗽幾聲問著,大致是既然聖旨已接那就該早做準備,記得讓母親早日打點起來,媒人物件什麼的。管家介面,說是啊剛才老僕就這樣說的,夫人還交代少爺莫慌張,一切有她和老夫人打點。

慕辭面上的笑幾乎掛不住,把抱著自己雙腿的慕華容扯開,說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府吧,我記起來什麼就回府了直接與母親商量就好。管家點頭,看二少爺沒什麼要走的心思就直接退下。

慕華容等人走後才抬頭,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瞅著慕辭,開口就說“哥哥,喜錢……要給”,慕辭才想起剛才忘記給管家賞錢。慕華容新換的先生真是個有能耐的,教了半月慕華容說話的進步已經顯而易見,也比以前開朗些。以前一天說不上三句話慕夫人問也是一言不發,現在能主動開口,想來說話磕巴的小毛病再過些日子就能好全。

慕辭失了禮,覺得演武場一眾正在陽光下操練的兵將都在偷笑他,盡力讓自己保持以前的平靜,摸著慕華容的後脖領子揉了幾下,從懷裡掏出塊玉來給他,說是哥哥給的喜錢,然後哄著慕華容去了其他地方玩耍。

慕華容來過監門衛屯營幾回,早就記得了屯營的路線,慕辭也不擔心他走丟,放心地任他跑著玩了。

鄧州見慕辭失儀早就好奇,等人過來已經要不耐地詢問起來。慕辭原本覺得不好意思,見鄧州一臉關切也就說了,聖上給下了賜婚聖旨,說完臉上的笑又生動了幾分。鄧州這下子也明白了,佈滿胡茬的臉笑起來一聳一聳的,罵一句你小子啊,可是能娶媳婦兒了,怪不得高興成這樣!

鄧州是知道慕辭與李玖的婚約,以前敬王妃在世的時候李玖調皮,也常跟著慕辭進武學玩耍。初時鄧州還以為是個漂亮的男娃,後來才曉得是慕辭的小媳婦兒,可是氣得不行,連說師傅而立還多都沒娶妻你個始齔的孩子就有小媳婦兒了!後來慕辭東海歸來,恰逢慕府老太爺去世沒和李玖完婚,他還憂心敬王府的郡主會不會等不及三年就許了別人。

如今看來,果然是鄧州太杞人憂天,現在他快不惑了仍是獨身一人,可慕辭已經脫孝馬上要完婚了,娶得還是他以前那個小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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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辭回了一句自然高興,到時候還請師傅備好禮物,九郡主雖然不曾拜在您名下也是跟您習過幾個月的武的,也是您半個徒弟。到時候,師傅可不能小氣。

辛辛苦苦地訓練一日,監門衛眾人心裡都憋了火氣,連一向老實的林總都忍不住想招呼人把慕辭揍一頓。

等到暮色四分,鄧州都走了小半時辰監門衛的人才停下操練,列隊聚在一處等上將軍訓話。眾人被整治了一天個個疲憊不堪,沒精打采的聽慕辭訓話。本以為慕辭狠下來把人整治一頓,現在肯定要訓幾句話,不想慕辭帶著三分笑意上臺,關切地問了幾句,然後負手而立說了一句今晚望江樓一聚。

臺下第一列的婁安懷疑地掏耳朵,問一旁的林總,他沒聽錯吧!無緣無故地幹嘛望江樓一聚啊?林總好脾氣地說沒有,上將軍就是說望江樓一聚,大概是有什麼喜事發生了。婁安撇嘴,還能有什麼喜事不就成功整到他們了麼,還要請吃飯?

在羽林衛逛了一天傍晚才回,成功地躲過操練的許鴻站在一側,警示般看了竊竊私語的婁安林總一眼,而後忍不住說了一句。

“別猜了,你們還沒聽到訊息呢!今日司公公拿著聖旨,先去了慕府又去了敬王府,羽林衛的都討論半日了!”

羽林衛為什麼比監門衛還先知道,因為護送司公公的侍衛就是從羽林衛調派的人手。三衛一營分工明確,監門衛金吾衛負責守衛宮城,保護皇族,也是祭祀典禮上的儀仗。羽林衛則協助九門司守衛皇城,保護重臣和使者,京郊守衛營非動盪之時不輕易動用,是皇城和京畿地方的重要屏障。

婁安林總看著許鴻一呆,還沒反應過來。許鴻抬下巴點了點臺上風采翩翩笑意溫柔的上將軍。

“喏,你們的上將軍,就要當那意氣風發的新郎官了!”

兩人這才記起慕辭近日的反常,原來是下旨賜婚了,難怪這麼高興。婁安故作不屑地撇嘴,暗嘲至於那麼高興麼,耳朵上的傷好了麼他今日早晨還看到疤了呢,敬王府的郡主那麼剽悍,自家溫柔和氣的上將軍拿捏得住麼。

林總看著一旁神色不定的許鴻,忽然想起許鴻的年紀與慕辭一般,如今他也是沒有成親,忍不住問一句許將軍準備什麼時候成親我們也好喝杯喜酒。許鴻呵呵笑著,道一句我還早著呢!

若論慘烈,怕是沒人比得上許鴻。許鴻定親的物件是父親部下一位副將的長女,本就長許鴻兩歲。當初兩家人想的是等許鴻十五就行冠禮成親,不能讓人家姑娘等太久。只是許鴻十四歲的時候父親去世,直接回老家服喪去了,那副使跟著父親也受了傷,躺在床上吊著一口氣。

當時許鴻的未婚妻已經破瓜年紀,若是副使不小心去了那就要再等上三年,到時候十九的姑娘哪裡嫁的出去。副使的夫人與許夫人一商量,許夫人一同意,就在半月裡定下一戶人家,緊趕著在丈夫去世前把女兒嫁出去。

當時許鴻與那姑娘也沒見過面,婚事取消了也沒什麼。許夫人想著等許鴻脫孝再定下一家,誰知離脫孝剩兩三天的時候,家裡的老夫人又因思念兒子,就那麼去世了。許鴻又添了兩年孝。彼時許鴻剛進監門衛,直接說或許是命裡不該早娶,等完全脫孝再說娶親的事吧。

許夫人著急也沒辦法,只能就這麼熬著。索性監門衛與許鴻一般大的慕辭也因孝期沒能成親,許夫人想著也平衡一些。不料老夫人的孝還有半年,家裡的老太爺又去了,當時許夫人就差點兒瘋了。

八年的孝期啊,許夫人恨不得把老太爺從棺材裡扶起來等許鴻成親了再死,這一家子的長輩是都不盼著兒子娶親啊!

於是許鴻帶了八年孝,從十四歲開始,到來年才能脫孝。也好家裡唯一的至親許夫人身體康健,想來是不捨得許鴻再戴三年孝的。

因為這檔子破事,監門衛的眾人沒事就拿來打趣兩位本就比他們大幾歲的上司,動不動就是將軍比我們大都沒成親,我們更不急了。林總也就忽然想起來,才忍不住問了出來,話出口就開始後悔,自己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

許鴻看也不看林總,就在林總以為他是動怒了不想理人的時候才開口,說了一句先過了孝期再說吧。

任憑眾人如何詢問,慕辭都沒開口提為何請客吃飯。不過這也沒有打消眾人的激情,各自回屋裡收拾一番,就嘻嘻哈哈地往望江樓走去。今晚負責宮城值夜的一半人可是不平,展牧差點兒丟了差事跟去望江樓。

慕辭把值夜的人敲打一番,又應下了回來時一定給他們帶望江樓的酸辣鯽魚蟹黃粉包和紅纓酒,這才勸下他們。

婁安笑嘻嘻地湊過去問為什麼要去酒樓,今日夜色撩人不該去滿春園銅匠街走一圈吧,被慕辭隨意一眼給瞟得渾身發涼趕忙說望江樓也挺好的挺好的。一旁的陸巖歡樂地接一句,埋怨婁安怎麼能揭上將軍的傷疤,那柳飛紈早就被金吾衛的中郎將贖身買走了,過去也沒用。

婁安一聽,立馬湊過去問起來,大致是真走了不該是咱們上將軍買走的麼,或者被敬王府的人半夜發落了,怎麼輪到金吾衛了。陸巖把自己知道的交待一遍,他也說不清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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