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電線上, 除了林見秋指尖挑起的部分,大多沾染著灰塵。
因此那些近期被觸碰過的位置就很容易能夠看出來。
黑色的微型攝像頭上並未沾染少塵埃,明顯是最近才被人塞這裡。
方向也很微妙, 正對著沙,未必能看清房間的全景, 但看到躺在沙邊的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副經理看清那個攝像頭, 不由一驚,額頭微微冒了冷汗, 連連擺撇清關係。
“這、這絕對不是我們安裝的!”
“我們很注重客人隱私的!而且就算要安裝,我們也會安裝在顯眼的位置。”
他伸手指了指房間的天花板四角。
而放在電線團之間,就連負責打掃衛生的保潔也未必會注意到這個角落,窺視的意味相當明顯。
這種指控對會來說可是很嚴重的。
如果既不是會自己安放的, 李澄心在醉酒狀態下一邊行兇、一邊安裝攝像頭記錄下自己作案的全過程也不太合理,那麼涉及到這起案子的還另有其人。
梁隊當機立斷, 對副經理說道:“麻煩你去確認一下保管室的鑰匙還在不在,還有從李澄心一行人預訂開始至今的有監控, 我們要排查一下這期間的人員出入情況。”
林見秋在一旁提醒:“可以關注一下有沒有近期常來的顧客,或者是短期工,臉上傷痕或許會想辦法遮掩起來, 重點是很瘦、個子很高,起碼一米八五以上,平時可能低著頭不愛跟人說話。”
梁隊看了他一眼。
林見秋補充:“那個人對周圍環境很熟悉, 甚至可能是住在這附近,或者長時間在這周邊遊蕩過。”
這樣的特徵綜合起來, 應該並不算難找。
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放在保管室的鑰匙還在,但確實被動過。
保管室裡看門的大爺隱約記得幾天以前的晚上,好像有人偷偷來過保管室, 那時候他喝了酒,暈暈乎乎地呵斥了一聲,裡面的人便匆匆跑遠了。
開了燈,裡面值錢的東西一樣沒少,他就沒有再刻意去清點。
隔天酒醒,他重新整理東西,才現少了一串三樓的鑰匙。
但他是託關系來拿工資養老的,怕丟工作,又覺得三樓的鑰匙並不重要,幾乎沒怎麼用到過,便沒有聲張,準備拖延含混過去。
到晚上,鑰匙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
於是他便徹底放下了心,也沒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
直到今天案,副經理帶著警察上門清點鑰匙,他慌慌張張閃爍其詞,反應惹人懷疑,被再三追問才說了出來。
那個時候的監控被調出來,大爺所說的時間段確實有人進出,還不止一個。
大部分都穿著會的工作制服,有保潔員服務生,大約是來拿東西。
其中一個也穿著保潔的制服,但從始至終都低著頭,戴著帽子,看得出來頭有些長,根本看不清楚臉。
個子高、極瘦,露出來的腕幾乎只剩下骨頭。
與林見秋說的特徵對上了。
會的經理立刻聯絡保潔公司,去排查那段時間僱傭的有員工。
除此以外,案期間會裡有的監控都被調了出來,還未完全排查完,但在某些監控的角落位置,也確實現了那個黑衣男人的身影,幾乎都是一閃即逝。
他在有意地避開監控。
林見秋正見到李澄心,就是在醫院裡了。
李澄心簡單交代完案時的情況,就被第一時間送往醫院做檢查。
她的狀態明顯不正常。
醫院提供了單獨的候室,兩位女警在一旁守著李澄心,待著檢查結果出來,也記錄著她和林見秋的交流過程。
看到林見秋推門進來的剎那,李澄心先是一怔,然後明顯是松了一口氣。
林見秋隨手拖了張凳子坐下來,態度比較隨意:“抱歉,過來的時候被絆住了,以來遲了。”
李澄心搖了搖頭:“本來也不是你的責任,不用放在心上。”
林見秋打量著她:“不過那種情況下訊息給我,澄心姐應該還是希望讓我幫忙查詢真相吧。”
李澄心苦笑了一下:“也許吧。”
只是本能的反應。
有一個人即將死在自己面前,自己裡拿著兇器。
誰也不希望自己就是兇手,潛意識便覺得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
那樣混亂的精神狀態下,她沒有辦法冷靜思考,只能寄希望於他人。
作為肉眼可見的第一嫌疑人,直接報警無異於自投羅網,現場太過明了,以至於她本能地擔心會不會連查詢真相的機會都沒有。
不是警察,卻又有能力調查案件真相。
現成的人選便擺在她的通訊錄裡。
林見秋還是來了,雖然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她的面前,卻反倒叫她安下心來。
她叫林見秋來,也並不是為了讓他想辦法為自己脫罪。
而只是……想要知道相而已。
林見秋直白地問她:“你的捅了倪春雨嗎?”
李澄心面露茫然,半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記憶實在混亂不堪,只依稀記得意識混沌之後並沒有完全失去行動能力。
但問題是她並不記得自己到底做過什麼。
倪春雨那些話說出來是會叫人惱火的,平時理智尚可以自持,但醉酒狀態下,自控力便直線下降,負面的情緒被不斷放大。
如果在她意識混亂之後,倪春雨又說了什麼更過分的話……
以她無法理直氣壯地反駁,人不是她捅的。
一句話不確定的話說出來都沒有什麼底氣。
林見秋問:“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懷疑?”
李澄心沒有接話。
林見秋接著問道:“你記得的部分呢?”
李澄心:“什麼?”
林見秋:“從你會……不,從你跟倪春雨認識開始,包括你對倪春雨的印象,你記得的有部分,都跟我說一遍。”
李澄心往旁邊看了一眼,守在旁邊的警察並沒有制止她,她才遲疑著開了口。
“之前我跟她並不熟悉……”
“以前偶爾也會聽到她在背後說類似的話,不過那聽起來像是她的自我安慰,我並不怎麼在意……”
“昨天很奇怪,可能是最近遇到的事太多,讓我有點煩躁,聽到她那麼說就莫名很煩躁……”
“我最後記得的就是在衛生間門口,因為她一直跟在我後面說了很話,身上還有很重的酒氣,我不想離她太近……”
李澄心仔細回憶著,或許是因為宿醉的狀態還沒有褪去,表達也有些混亂。
林見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時不時陷入迷茫恍惚狀態的臉。
那些說出來的細節也已經被他記在腦子裡,也包括疑點。
林見秋:“聚餐喝酒的時候,你有離席嗎?”
李澄心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中途去了趟洗間,不過去之前就覺得不太舒服了,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人太多了,很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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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秋:“你知道你寄恐嚇信的人長什麼樣嗎?”
“……”
突如其來的轉折疑問讓李澄心陷入了沉默。
[殺人兇手]
在拜託林見秋調查舊案的時候,李澄心就給他看過那些恐嚇信。
這也是她對自己產生懷疑的緣由。
年來那已經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因此再一次遇到類似的情況,她第一時間不是為自己開脫,而是陷入了自我懷疑——
有一就會有二。
如此相似的情況之下,會不會都是真的?
林見秋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有人想要讓你坐實那個名號呢?”
以就去殺害一個無辜的人?
李澄心本能地反駁:“不可能!”
林見秋反問:“為什麼不可能?”
李澄心被問住了,半晌才遲疑地答:“他應該不會是那樣的人。”
可她卻好像還是連那個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顯然她還是隱瞞了什麼。
然而再怎麼問,她也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了,神情反倒更加恍惚起來。
林見秋微微皺了皺眉。
病房外的走廊裡。
梁隊看到林見秋,朝他招了招,示意他過去:“見過李澄心了?”
林見秋點點頭。
梁隊:“有什麼想?”
林見秋:“我建議你們等她清醒了再重新做一次筆錄,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不正常。”
“確實。”梁隊並未反駁,將裡的報告遞過去,“檢查結果出來了,體內有類似致幻劑的成分。”
而且用量很危險。
李澄心現在還能清醒過來,正常與人交流,已經算是運氣很好了。
但後遺症還是不可避免,直到目前為止她明顯還處在精神恍惚的狀態裡,無法清醒理智地提供更多細節線索。
就算清醒過來,那些證詞是不是她自己產生的錯覺也不好說。
不過也是因此,即便是李澄心親手捅的人,她所需要擔負的責任也會稍微變小一些。
受害人還沒有死亡。
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有第三個人插其中。
梁隊:“我們準備讓她先在醫院接受治療。接下去排查一下她的人際關係那個黑衣男人,如果運氣好的話,倪春雨能早點醒過來,也許會有新的展。”
林見秋:“倪春雨現在怎麼樣了?”
梁隊:“還在重症監護室,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脫離生命危險。”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不遠處便是重症監護室。
倪春雨剛被推去不久,醫生護士正在忙碌著。
裡面也只有醫生護士。
外面只有準備來檢視情況的梁隊林見秋,連路過的行人都看不到。
梁隊:“醫生說她求生意志很強烈,說不定還能醒過來。不過可惜,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林見秋有些意外:“孩子?她懷孕了?”
梁隊點點頭:“聽她同事說,已經大概有兩個月了。”
林見秋看了眼走廊的另一邊:“那她的家人呢?”
梁隊:“第一時間通知了她的丈夫,不過據說公司離得比較遠,要遲一點才能到。”
林見秋:“她父母呢?”
梁隊:“她所有的檔案裡都只留了她丈夫的聯繫方式,父母的電話全都打不通,可能已經換了電話,她丈夫說會通知她的父母的。不過聽說她和父母關係好像不太好。”
以能趕過來的或許也只有她的丈夫。
梁隊跟出來的護士打了聲招呼,拜託他們一旦倪春雨醒了或者有什麼新的線索,就立刻通知警方。
回去的途中,他們在前臺遇到了一個咋咋呼呼的男人。
或許是跑得太快了,男人衣衫凌亂,頭髮也亂糟糟的,看著倒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脖子上還能看到幾抓痕。
林見秋將視線下移些許——男人腳上還穿著拖鞋,兩隻腳都不一樣。
男人扶著前臺的檯面,一邊喘氣一邊嘟嘟囔囔地說些什麼。
前臺的護士滿臉茫然,連著反問了幾句“您說什麼”,才勉強聽清對方的來意。
男人問:“倪春雨是在這一層嗎?就是剛剛被送到醫院來搶救的。”
護士點點頭:“是有一個叫倪春雨的。請問您是她什麼人?”
男人答:“她是我老婆。”
護士將登記表遞出去,一邊低頭去看房號:“請您在這邊登記一下,一會兒可能還要麻煩您去樓下繳一下費,我看看房間是在……”
男人打斷了她,將登記表也推回去,有些著急而粗魯地問道:“她死了嗎?”
護士愣了愣,連忙安慰道:“當然沒有,倪女士的求生意志一直很強烈,也許很快就能醒過來了,如果有家屬在身邊照顧,或許會更好……”
她以為男人是在擔心妻子的安危。
然而男人的表情卻很奇怪,眉頭緊緊擰著,連護士的話都沒聽完,就將先前拿起來的筆往回一扔,轉身就走了。
護士愣在原地。
男人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什麼,路過林見秋身邊的時候,有那麼一兩句便飄了他耳朵裡。
“切,我還以為死了呢……”
聽起來好像很失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