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湯被遺忘在廚房裡一整夜。
實踐出真知。
林見秋切身體會了一下葉老師行不行。
結果是他自己不太行——
隔天醒來的時候, 他就發了燒,額頭一片滾燙。
興許就是少了那一碗薑湯。
林見秋迷迷糊糊地想著。
但之後葉懷霜拿過來的就是退燒藥了。
乖乖吃完了藥,林見秋又軟綿綿地癱回到床上, 他勉強抬了下眼皮,看到葉懷霜坐在床邊, 臉上有擔憂也有幾分愧疚。
林見秋伸出手, 也只夠到他的衣角,拉了兩下。
“可能是我太高估我的體質了。”林見秋慢吞吞地說道, “昨天在水裡待有點久。”
山裡溫度偏低,頂著一身水晾了那麼久,會受涼發燒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不是當人並不怎麼在意這種小事。
如果不是葉懷霜在旁邊,林見秋壓根就不會去思考發燒的原, 只會胡亂地吞點藥,然後閉上眼睛一直睡到退燒。
林見秋在糟蹋和漠視自己的身體狀況這一點上總是格外有心。
但葉懷霜是會擔心的。
葉懷霜將伸過去, 抓住了林見秋的。
發熱的人指尖也是滾燙的。
林見秋沒有收回,半閉著眼睛, 昏昏沉沉的時候還想著別的:“不今天可能也沒辦法出去了……”
說起來還真是有些掃興。
明明是難得的假期。
葉懷霜用空著的那只手背碰了碰林見秋的額頭。
藥才吃下去沒多久,還沒有退燒。
他沒及時把收回來,順著額頭往下, 摸了摸他的臉頰。
臉上也有些燙,相對比之下,葉懷霜的就像冰涼的降溫物, 林見秋不自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然後他感覺到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葉懷霜俯身,捧著他的臉, 親了親他的額頭,又慢慢往下。
林見秋抬起,捂住他的嘴, 勉強睜著眼睛,含含糊糊地將他往外推:“我感冒呢……”
葉懷霜沒理他,抓住他的腕拉開他的,一個吻落在他的唇角。
“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葉懷霜說道,“我陪你。”
“看我睡覺嗎?”林見秋放棄掙扎了,閉著眼睛靠在葉懷霜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
“我剛剛聽到你去取消門票和餐廳的預訂了。好不容易放假還一整天都窩在家裡,不會覺無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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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葉懷霜說,“你比風景好看。”
當然也比約會的計劃更重要。
林見秋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葉懷霜問他笑什麼。
“我還以為葉老師會說在家看書學習也很充實。”林見秋是被自己腦補的場景逗樂了,“算是本能嗎,還是沒開發出來的天賦?”
葉懷霜有些茫然:“什麼?”
林見秋想說的是討人歡心的天賦,很多時候他都忍不住思考“情商低”個形容該不該放在葉懷霜的身上。
單身二十多年的葉老師確實缺乏一些浪漫的細胞,然而每每卻又都能無師自通,說一些或者做一些讓人高興的。
歸根結底或許是因為真誠。
真誠總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尤其是對於林見秋樣的人來說。
林見秋沒來得及順勢誇獎一下葉懷霜,話沒有說完就又慢慢睡了去。
再開口的欲|望也並不是很強烈。
時候的感覺正好,彷彿置身於溫暖的水流裡,讓他安心,也讓他感覺到積壓的疲憊。
半夢半醒之間,如有春日裡河面之上輕柔拂的微風。
那或許是一個吻。
是林見秋睡過的最安心的一覺。
睡到下午的時候,林見秋的燒就退了。
年輕就是資本,偶爾透支過度,很快就能輕鬆補回來。
林見秋被一通電話吵醒之後,就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怎麼睡下去了。
還有點暈,也有可能是睡得太久的後遺症。
精力倒是補回了一些,像是肩膀上的壓著的石頭被挪開,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葉懷霜最後壓著他量了一次體溫,確定燒退下去才松了一口氣。
不他的好心情也僅僅維持了那麼一小會兒。
就在兩人討論著哪種粥更適合病人的時候,公寓的門鈴響了起來。
葉懷霜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薛徹,穿著花襯衫,腦門上頂著墨鏡,活像是從哪個熱帶地區剛旅遊回來的。
他還沒看到門後面的人,臉上就堆起燦爛的笑意,張口就叫了一聲:“見秋~”
語氣十分盪漾。
葉懷霜險些把門摔到他臉上去。
如果要問對大部分隨和到無謂的葉老師有什麼不想見的人或物,薛徹絕對名列前茅。
抬頭看清葉懷霜的臉,薛徹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滿臉都寫著失望和嫌棄:“怎麼是你啊,見秋呢?”
葉懷霜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下要不要把門甩上去。
薛徹大約覺察到了他的心思,連忙收斂了臉色,擺出點正經的神情來:“咳咳,我找見秋有。”
他又補了一句:“正經。”
林見秋聽到動靜,從後面走出來,問他:“什麼?”
薛徹下意識伸手按在門上,遲疑了片刻,還是先說了絕對不會讓他被關在門外的。
“關於你父母的。”他說道,“我老闆想見你一面,跟你談談。”
薛徹的老闆叫陳西河。
林見秋對這個名字依稀有些印象,可以歸類為原主不怎麼願意想起來的記憶的一部分。
陳西河原本是個窮學生,大學時受到林父林母資助,畢業後被提攜,進了林家的公司。
在“林見秋”年紀還小的時候,位未來的陳總還負責過接送他去學校。
以在原主的記憶裡,陳西河一直都是他們家保姆、跟班一類的存在。
哪怕後來陳西河離開林家,自己白手起家,闖出了一番事業,原主也沒能改變這個刻板的印象。
外界傳聞陳西河跟林家鬧翻了才離開,實際上是林父發現他的才能在別的領域,留在他們身邊反而屈才,便建議他自己出去闖一闖。
最初的啟動資金還是林家借給他的。
雖然後來因為太忙碌而減少了走動,但陳西河一直都記份恩情。
直到後來林家出事,窟窿實在太大,牽扯太廣,他也無可奈何。
等他抽身回來的時候,林父林母已經死了。
警方調查了一段時間之後,最終以自殺結案——
兩人時在半夜從高樓上墜落,死亡的前一晚接到過催債的威脅電話,而那時候他們手頭根本拿不出餘錢。
而且還從他們的辦公室抽屜裡發現了親筆寫的遺書。
遺書上說他們已經無力再東山再起,如果再活下去債務只會越滾越多,反倒會牽連兒子,索性不如一死了之。
筆跡鑑定結果也沒有任何問題,自殺論說起來也合情合理。
最後陳西河還能做的就是幫忙照看一下恩人的孩子。
然而“林見秋”卻不能接受曾經的跟班搖身一變了高高在上的“上等人”,並且懷疑他夥別人故意坑害他的父母,始終惡言相對,將他拒之門外。
陳西河骨子裡也是有氣性的人,碰了幾次釘子,又見“林見秋”自甘墮落,自然不會再繼續自討苦吃。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大吵了一架,之後就不再有任何聯絡。
林見秋也沒有想到他竟然還在調查原主父母的。
“麼說,當年的不是自殺?”
“應該不是。”薛徹回答道,“老闆把我撿回去的時候已經在調查這件事了,好幾年了。”
如果真的只是因為公司倒閉負債而自殺,應該不至於要調查這麼長時間。
“好像是前兩天才調查清楚,老闆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自閉了一整天,然後就叫我來找你了。”
具體的情況老闆沒有說得太多,而是更希望能和林見秋見一面,當面跟他說清楚。
林見秋沉默了片刻。
薛徹看了他一眼,問:“你不想見嗎?”
林見秋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只是覺,結果或許不怎麼好。”
薛徹接道:“如果你不想見的話,我也可以回去跟老闆說……”
林見秋打斷了他:“什麼時候?”
薛徹愣了一下,答道:“隨時都可以。”
在一旁聽了許久的葉懷霜說道:“我送你去。”
林見秋點了點頭。
陳西河和林見秋約在一家餐廳包間裡見面。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餐廳距離他們住的地方很近,距離葉懷霜的實驗室也不遠。
葉懷霜在路邊停了車,目送著林見秋下車。
“談完了給我打電話。”葉懷霜只是提醒了一句。
蹭了車的薛徹還坐在後座上,也湊來扒著座椅跟林見秋揮手。
“包間號發到你機上了,老闆應該已經到了。我也在這兒等你——”
一句話沒說完,車門已經被關上,薛徹的話自然也被擋在裡面。
林見秋轉身朝餐廳走去,顯然是沒聽到剩下的話。
薛徹轉頭去看葉懷霜,挑起一邊的眉頭:“很生氣?”
葉懷霜否認了:“沒有。”
當然也沒有把薛徹趕下車。
但他的語氣比起面對林見秋的時候,冷了不止一個度。
薛徹壓根沒把他的話當真,笑嘻嘻地跟他說道:“葉哥,不要生氣嘛,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喜歡橫刀奪愛的人,既然你們還在一起,我肯定不會對見秋下的,我來找他真的只是因為有正事而已……”
葉懷霜將車開向附近的商場。
他本來打算跟林見秋去一趟超市,但是這次的交談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乾脆自己先去一趟,免隔天就斷糧。
薛徹沒下車,看著前往的方向倒是很會隨遇而安。
“是去商場嗎?我記得那附近好像新開了一家書店,我早就想去看看了,葉哥要不要也去消磨一下時間?”
葉懷霜沒有接他的話。
私下面對薛徹的時候,他的態度比平時要更加冷淡。
薛徹對此心知肚明,卻沒有此放棄騷擾葉懷霜:“葉哥討厭我沒關係,但是書是無罪的,而且拿錢辦理解一下,我可是堅決地站在你們這邊的,萬一你弟那邊鬧出什麼么蛾子,我肯定會提前給你們通風報信的,如果我知道的話——”
“咚。”
一陣急剎,薛徹猝不及防,一頭撞到前面的座椅靠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薛徹被撞眼淚險些當場飈出來。
他伸手捂住鼻子:“算不算是公報私仇?”
葉懷霜停下了車:“到了。”
薛徹後知後覺,才發現這裡已經是商場的停車場了。
於是薛徹只得默默吞下疑問,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葉懷霜叫住了他,說道:“我不是討厭你。”
薛徹動作微頓,轉頭看向葉懷霜。
葉懷霜沒有動,隔著後視鏡與薛徹對視了片刻,神情裡看不出任何厭惡和惱怒,聲音也是淡淡的。
“我只是不喜歡有人把沒有必要的危險帶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