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雪莉在心中輕嘆。
然而她卻沒有再為格瑞絲拭去眼淚的力量。
她只能看著格瑞絲的淚眼, 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她想告訴她，我不怪你。
她還沒來得及說, 沒關係。
然而一切都沒有機會了。
死亡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 兩股力量在雪莉體內交接，破壞的不止是她的肉體, 還有靈魂。
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般湧來，然而還沒來得及品嚐, 無盡的黑暗深淵已經將她拉了下去。
她甚至只來得及留下一句別哭給格瑞絲。
無數畫面在她的眼睛失去神采的時候，湧入了格瑞絲的腦海之中。
這些畫面來得太突然, 以至於她雙眸失神, 全身心地沉入了這段畫面之中。
阿德萊德上前兩步, 想要走到格瑞絲的身邊, 卻被霍爾特一把拉住了手臂。
看著他擔憂的眼神，霍爾特搖了搖頭, 又用眼神示意他看向一旁, 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
強制性讓天使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唐納德，此時並不好受。
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篩子, 渾身上下都是洞，血液和力量不斷從這些洞口中流失。
沒想到天使降臨的代價居然這麼大。
他現在的情況, 有些超乎了他的想象。
天使附身的時候，唐納德的靈魂會陷入沉睡，所以他並沒有天使和格瑞絲激戰的記憶，但並不妨礙他在醒來之後，根據場上的情況, 分析敵我勢力。
我方，紅衣主教早已撲街，教廷雜魚死的死，殘的殘——格瑞絲會用黑暗力量維護霍爾特城堡裡的吸血鬼，可不代表天使也像她那麼好心。
光明之力揮灑起來的時候毫無顧忌，也絲毫不擔心會傷到自己人的問題。
因為他根本就沒把教廷的人放在眼裡。
敵方，今晚的終極boss，霍爾特親王還活著，並且看上去衣冠楚楚，好似剛剛參加完一場宴會，才從眾人的追捧之中走出來。
而站在他旁邊的吸血鬼公爵，更是對他虎視眈眈。
唐納德腦子飛快地轉著，想著脫身的法子。
然而事到如今，他最強悍的底牌已經用了出來，卻沒有達到他想要的結果。
面對一個吸血鬼公爵，一個吸血鬼親王，他根本毫無勝算。
連逃命……
他本還有一張血遁的底牌，可是現在他身體裡的血液都快流光了，全靠強烈的求生欲，才支撐著他站了起來，沒有血液，他用什麼來燃燒，用什麼來提供遁走的力量。
此時發動血遁，不是逃跑，是自殺。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希望高傲的吸血鬼能夠看在自己已經快是個廢人的份上，放他一馬。
小說裡不都是這麼寫的嗎？
反派為了折磨男主，將他的修為盡廢，讓他像個廢物一樣活下去，讓他比死還痛苦。
他要活下去，他不在乎自己身上沒有力量，不在乎自己即使從霍爾特手裡逃得生天，也很有可能活不過第二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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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他還有神奇的系統，該隱會指引他前進的方向，看，該隱連召喚天使的方法都交給他了不是嗎？
他漫無邊際地想著，等著眼前的兩個吸血鬼，用高高在上的討厭語氣，故作寬容大方虛偽的說出放過自己的話。
阿德萊德抬起手，對準了唐納德的方向。
謎一樣的信心讓唐納德並不擔心，果然，霍爾特親王開口了。
他說：“別殺他，留給格瑞絲。”
唐納德：……
唐納德：這和想象中的劇本不一樣！
“讓他走吧。”
一道幽幽地嘆息聲響起，格瑞絲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曾在她懷中的女人，卻已經不在了。
霍爾特雖然幫女兒看著仇人，注意力卻始終沒有從女兒身上移開，雪莉在格瑞絲懷中消散時的場景，他看得真真切切。
看著格瑞絲那雙因為痛失所愛，而失去所有神采，黑沉沉的讓吸血鬼都覺得壓抑的眼睛，霍爾特的心臟跟著抽了抽。
他也曾痛失所愛，但是他的妻子，格瑞絲的母親，是死在一場流行的疫病裡面，她死的時候，他尚在外面，雖然內心傷痛，可是到底沒有直面所愛之人的死亡。
他不敢想象，親手殺死自己所愛之人的格瑞絲，內心到底有多麼的難受。
霍爾特從未像此時一樣痛恨過命運。
他的女兒，從小心地善良，夢想是當一個拯救民眾於水火之中的勇士，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好的孩子。
可是命運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和她開著殘忍的玩笑。
讓她親手殺死算得上是半個母親的露西，又讓她親手了結所愛之人的性命。
霍爾特以為自己的女兒變成半吸血鬼，已經是再殘忍不過的事情。
可是命運這個婊丨子，對待格瑞絲，比對待他的時候更加殘忍。
格瑞絲站起身，看向不遠處身形狼狽的男人。
她想到了自己剛剛看到的畫面。
那是一段記憶，一段與她自己和雪莉有關，卻和眼前的男人沒有任何關係的記憶。
她看見記憶裡的“自己”，從墓地裡甦醒，失去所有記憶，被霍爾特帶回城堡，遇見了混入宴會，渴望透過獵殺吸血鬼來變成人類的雪莉。
她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雪莉以為她是被囚禁在城堡裡的可憐人類女孩，而她為了實現雪莉變成人類的願望，答應了霍爾特尋找光明聖器殺死他的請求。
記憶中，霍爾特如願死亡，她卻發現了自己身為吸血鬼的身份。
作為血緣親族，雪莉想要變成人類，就必須殺死她才行。
然而願意為格瑞絲而死的雪莉，如何會願意殺死愛人。
在愛人和夢想之間，雪莉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後者。
但她卻也無法再繼續和格瑞絲在一起。
因為雪莉是半吸血鬼，格瑞絲卻是吸血鬼，即使後者比她看上去更像是人類。
但壽命的差距卻是無法逾越的。
她只能活一百年不到，她的壽命會在短短的幾十年後戛然而止。
而格瑞絲卻還有著漫長的歲月在等待著她。
格瑞絲看著記憶裡的“自己”，為了能和雪莉在一起，用盡了能夠想到的所有辦法。
最後，她找到了一個契約，一個簽訂之後，彼此靈魂繫結，即便轉世之後，也能夠再度找到彼此的靈魂。
記憶的最後，是過完一生的雪莉倒在她的懷中，說等她去找她。
記憶裡的另一個自己有多幸福，就越襯得格瑞絲有多悽慘。
她親手殺了她所愛之人。
唐納德！唐納德！唐納德！
這一切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晉江系統聽見格瑞絲用一種冷的可怕的聲音說道：“讓他走，神降過天使的身體，會比死亡更痛苦。”
唐納德大喜，面上故意做出一副你們在侮辱我的表情，腳下卻溜得飛快。
阿德萊德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在霍爾特的搖頭下，閉緊了嘴。
格瑞絲看上去像是真的要放走唐納德。
唐納德身上可還有一個點娘系統，就算別人不知道，格瑞絲不可能不知道。
就在晉江系統以為格瑞絲因愛瘋狂忘記這件事情，準備開口提醒她的時候，卻見格瑞絲對著唐納德的後背，抬起了手。
被放走的時候唐納德內心有多慶幸，想要復仇的豪情有多高，再次被抓回來的時候就有多絕望。
“你不是想要永生嗎？”充滿誘惑力的聲音響起，“我賜給你永生好不好？”
唐納德那麼努力，兩面三刀，甚至對著自己看不起的人奴顏婢膝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徹底轉化成為吸血鬼，獲得永生嗎？
格瑞絲提出的請求，唐納德幾乎想都不想，就想張口答應下來。
然而話都到了嘴邊，腦海中卻有一道警鐘瘋狂地響個不停，將他從慾望的邊緣硬生生拖回來。
他想要永生不假，可是本能告訴他，格瑞絲送給他的永生，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不是想要無窮無盡的壽命嗎？你不是想要無數的珠寶財富嗎？你不是想要權勢和名利嗎？”
“我都給你，怎麼樣？”
一句又一句，誘惑的話語從格瑞絲口中吐出來。
欲丨望在唐納德的眼中浮現，但很快，像是被什麼提醒了一般，他的眼神變得驚恐起來。
“不，我不要永生了，我錯了，我錯了，求您——”
他尖聲叫著，拼命地想往後退。
然而他的舉動卻激怒了格瑞絲。
“誰給你說不要的權利？！”
“你不是想要永生嗎？我就賜給你永生！”
她伸出手掌，掌心對準了唐納德。
“我賜你，永生不死——”
令咒一下，唐納德的身體，飛快地發生著改變。
他能夠感受到自己如同篩子般的身體，正在飛速的恢復，流逝的血液和力量，也再度回到了他的體內。
傷痕癒合，他的狀態幾乎是在頃刻間就恢復到了巔峰。
他握了握拳頭，澎湃的力量從掌心裡傳來。
是他前所未有過的強大。
他忍不住升起狂喜。
這一天對唐納德來說，就像是坐過山車，祭出天使降臨這個大殺器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到達了人生的頂峰，沒想到附身的天使居然被格瑞絲打敗，他一度跌落谷底。
他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然而格瑞絲卻在他剛剛燃起希望的時候，將他抓了回來，再一次把他打落深淵。
但是，但是，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他居然得到了永生！
唐納德在內心狂笑起來，又忍不住嘲諷這群吸血鬼的愚蠢。
他們活得太長，活得太無趣，便以為人人都和他們一樣，將永生當做是一件痛苦的折磨。
殊不知像他這種隨時都面臨死亡的半吸血鬼，最渴望的便是永生。
輕輕鬆鬆就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唐納德看向格瑞絲的眼神，露出了嘲諷的光芒。
到底還是個小姑娘，他這樣想著。
然而他眼中的小姑娘，卻再一次輕啟了薄唇：
“你永生不死，但死亡永遠如同跗骨之蛆，與你緊緊相隨，形影不離。你所信任之人必將背叛你，所有你恨之人必將幸福美滿……”
每說出一句話，格瑞絲的身形便抽長一分。
不是黑暗力量的偽裝，而是停滯的時間，真真切切地在她身上發生了流動。
她的烏髮裡染上了霜華，細紋爬滿了眼角，眼神裡的仇恨與冰冷卻不減半分。
“我用我所有的恨與愛詛咒你和祝福你。”
“你永生不死，但也永世痛苦，永墜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上個世界是誰說總是菡萏走雲舒留，對雲舒太殘忍的？這個世界咱們就換一換。
【說回正題——】
這個故事其實是全文主線的一個展開，有人說我虐的全是雲舒，其實不是這樣的。
我個人覺得最虐的是菡萏。
雲舒什麼都不知道，菡萏卻要懷著對她的愛意，即使她什麼都忘了，一個世界接著一個世界的去找尋她，將故事的軌跡儘可能的往回撥。
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各花入個眼，大家怎麼看，是你們的事情。
祝大家元宵節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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