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舒最後還是沒能知道少女是怎麼猜出自己性別的。
不過她得到了一個名字。
趙菡萏。
菡萏……
正當她想著這個名字的時候, 一個太監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捧著一疊紙。
“聖上, 您要的資料已經查到了。”
沈雲舒挑眉, 讓他將東西放到了桌子上面。
太監帶來的, 是她讓人查的有關趙菡萏的資料。
她對這個在河邊偶遇的少女身份做過許多猜測,但當她看到遞上來的資料的時候,卻還是感到了驚訝。
不是因為身份太低, 而是因為太高。
她以為會在河邊沿街叫賣,深夜都在做生意的姑娘, 就算不是農戶出身, 也該是商人家的女兒, 沒想到, 在資料上,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趙承德。
大興的丞相。
她一頁頁的翻過, 少女十六年的經歷,在她眼前逐漸呈現開來。
趙相唯一的嫡女,自幼多病, 才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了終南山求醫,一個月前才回到京城。
紙面上有關她的過往寥寥, 沈雲舒也沒指望一晚上的功夫能夠將對方查個底朝天, 不過單憑她目前得到的訊息, 已經足夠讓她對趙菡萏做一個初步的瞭解和判斷。
武功高強,心計不深,天真單純。
她將資料折了折, 放進了抽屜裡,對等在下方的太監道:“盯著吧,每日彙報一次她的行蹤給我。”
太監沒有任何異議地道:“是。”
……
被當朝女帝關注著的趙菡萏,此時並沒有感受到這份榮幸。
她正騎在牆頭,和她那得到訊息的匆匆趕來的老爹僵持著——
“絕不亂跑,我保證,不會有任何危險的,真的,你信我。”
趙相一張臉黑得堪比用了二十年的鍋底。
“下來,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趙菡萏搖頭,她又不傻,她老爹身邊高手眾多,下來之後妥妥就是被關回房間的命。
她的確是打得過那些人,可那都是老爹請的門客,贏了太傷老爹的顏面,而且萬一她要是手腳沒個輕重把人打傷了怎麼辦?
對於這個才回家沒多久的女兒,趙相是又高興又頭痛。
高興在外面生活了十幾年的女兒,終於治好了身體,可以回家久待了。
頭痛的是,她的身體似乎被治的太好了一天,上跳下竄,自打趙菡萏回府以後,這個家裡就每個安寧日子。
當然,不否認他其實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只是作為一個父親,他不可能看著自己女兒偷偷一個人溜到接上去,即使知道對方的武藝高強也一樣。
畢竟武功不等於腦子,他這個姑娘打小就生活在終南山,身邊除了師父就是一個師兄,和外人接觸不多,沒那些花花腸子,偏偏京城有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他怕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哪怕自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也趕不贏去救她。
一番你來我往的鬥嘴,最後以趙菡萏敗下陣來結束。
不是她說不過趙相,而是比起趙相這根老油條,她顯然嫩得多。
比她多活三十年的趙相才不會和一個小姑娘講道理,趙菡萏反駁兩句,他就開始嘆氣,開始大談一個父親擔憂女兒的時候是多麼的可憐。
趙菡萏最受不得這個。
即使這個父親在過去的十六年中,只存在於每個月來往的書信和每年一次匆匆的見面中。
她也見不得她難過。
心軟的後果,就是趙菡萏出門的時候,不僅帶了兩個丫鬟,身後還綴了四個牛高馬大的壯漢,他們走在趙菡萏後面,威風八面,看上去就不好惹,走在前面的趙菡萏反倒是垂頭喪氣,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的沈雲舒忍不住覺得好笑。
“這個簪子怎麼——”
兩道聲音同時疊在了一起,趙菡萏抬起頭,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神采,“是你?”
沈雲舒將摺扇往手中一打,“是我。”
見到她的摺扇,趙菡萏皺了皺鼻子,看上去滿臉嫌棄,“大冬天的打扇子,看著都冷。”
“公子小姐,這簪子您二位還要嗎?一根簪子只要三十文錢,童叟無欺。”
“這麼貴?!”聽見價格,趙菡萏瞪大了眼睛,憤憤道:“你也太奸商了吧?這只是木簪子而已,我在終南山的時候,這種簪子三文錢就可以買一根了。”
聽見這話,攤鋪老闆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隱隱透出幾分輕蔑,“這可是天子腳下,京城裡的東西,當然比別處賣的貴。”
“你要是喜歡,那我——”
“不。”沈雲舒手裡的錢還沒扔出去,就被趙菡萏抓住了,她皺皺鼻頭,“不買了,貴死了。”
隨行的下人見兩人抓在一起的手,為難地提醒道:“小姐……”
趙菡萏見到熟人,心情大好,擺手道:“哎呀,阿舒不是外人啦。”
丫鬟跺腳:“小姐。”
沈雲舒明白她在擔心什麼,換回了自己原本的聲音道:“放心。”
她的聲音較為低沉,卻很柔和,很容易聽出性別的差異。
小丫鬟瞪大了眼睛,她旁邊年齡稍微大一些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袖子,對沈雲舒和趙菡萏輕聲道:“兩位小姐若是要敘舊,不如去旁邊的茶樓如何,畢竟這位小姐現在的裝扮,比較容易讓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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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趙菡萏期待的目光,沈雲舒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那木簪子賣三十文你就覺得貴,上次你讓我花了一兩銀子買河燈的時候,可沒說貴。”
去茶樓的路上,沈雲舒刻意提及了上次相遇時發生的事情。
她本以為敲了她竹竿的姑娘臉上會出現愧疚或者是不好意思一類的情緒,沒想到對方相當理直氣壯地說:“對啊,我覺得我賣得不貴啊。”
“你想啊,這大晚上的,你要放河燈,就我一家店還開著,物以稀為貴,更別提只有我一個人在賣了,所以這個價格定多少,還不是我說了算。”
某人睜眼說瞎話,完全忘了是她拉著沈雲舒買的東西。
沈雲舒莞爾。
她其實有點介意趙菡萏敲她竹竿的事情,不是她差那一兩銀子,而是她不喜歡被人欺騙。
如果趙菡萏找別的什麼藉口,她可能都會覺得不太舒服,但對方坦然的態度,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取悅了她。
她很喜歡這樣的趙菡萏。
很有趣,和她以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兩人進了茶樓,要了一個包廂,趙家的僕人被趙菡萏關在了外面。
一進門,她就興奮地問道:“好阿舒,你變裝那麼厲害,能不能教教我?”
沈雲舒幾乎是眨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溜?”
“當然,”趙菡萏抱怨道:“還不是我爹,說什麼不放心我的安全,非要我帶著這一幫人出來,有他們跟在身後,我哪兒都不能去,只能在街上逛逛,街上有什麼好玩的……”
“街上不好玩,那你想去哪裡?”
趙菡萏湊近了她,神神秘秘地道:“我知道你也是偷偷溜出來的,我們去城外玩怎麼樣?”
“我們?”
“你看你穿男裝,學男步,肯定是跟我一樣,不想讓家裡人跟著吧。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去山上玩過,但我敢打包票,你去山上肯定沒有我帶你去山上好玩,走嘛,走嘛……”
沈雲舒承認,她心動了。
“好吧。”
她對趙菡萏說。
“太好了!”
趙菡萏歡呼一聲,跳起來抱住了她。
“阿舒你真是我的救星。”
……
對於府上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小姐,趙家的僕人瞭解其實不深。
不過他們忠於趙相,自然就忠於趙菡萏,被要求等在外間之後,他們就乖乖守著,沒有一人抱怨或者提出異議。
當趙菡萏和不知何時認識的姑娘結伴來茶樓的時候,他們心中松了一口氣。
閨閣小姐之間,總有說不完的密話,給她們足夠的時間,她們可以從天亮聊到天黑,再從天黑聊到天亮。
於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進出房間送了兩次茶水和甜點的店小二,每次出門的時候身形都不太一樣。
“你可真厲害。”趙菡萏看向沈雲舒的眼睛亮晶晶的,自從她拍拍手就招來兩個黑衣人,為她們易容改裝之後,她就一直用這種眼神看著沈雲舒。
沈雲舒有些彆扭,轉過頭,躲開她過於灼熱的視線,問道:“不是說出城嗎?怎麼過去,難道走過去?”
“當然不是,”趙菡萏湊過來,在沈雲舒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笑眯眯地摟上了她的腰,“沈兄,注意腳下。”
話音剛落,沈雲舒已經隨著趙菡萏足尖一點,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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