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地震來得太突然, 別說普通人，就連趙菡萏在第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她看到的東西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旁人看到的, 是大地裂開，在她眼中, 卻是世界在發生破碎。
這也是為何晉江系統附身的哈士奇會突然仰天長嘯的原因。
因為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突然消失了。
小戰士飛快地跑開, 去幫一戶本是睡在車裡，結果因為地震, 車翻在了路邊的人家。
像這樣的人家還不少, 一時之間, 剛剛逃出生天的眾人, 又再一次陷入了哀嚎之中。
有人因為和車輛隔得太近，直接被壓到了車底, 有人卻因為恰好在裂縫旁邊, 連人帶著墊在身體下面的衣服，一起滾進了裂縫之中。
趙菡萏急問道：“發生了什麼？”
晉江系統狗臉懵逼：“不知道啊——”
突然之間, 劇情查看器裡面的內容就變成了一團亂碼，它還沒反應過來, 世界意識就消失了。
“於茂勳做了什麼？”
趙菡萏能夠想到的，就只有這個。
晉江系統繼續一臉茫然。
它剛剛被順毛順的爽了，壓根沒關注劇情查看器，還是查看器裡的內容突然變成亂碼，觸動了它的警報裝置, 它才突然反應過來。
此時再追尋世界意識為什麼會奔潰的原因已經遲了，趙菡萏也沒心思去追根問底。
她的第一反應，是去找沈雲舒。
巧的是，沈雲舒的第一反應，也是去找她。
“你沒事兒吧？”
車輛停止晃動，沈雲舒才穩住身形推開車門，見到站在外面完好無損的趙菡萏，瞬間松了一口氣。
然而趙菡萏卻在見到她的瞬間，雙眼就盛滿了淚水。
沈雲舒亦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此時的模樣——她的臉上，正不斷出現如同破碎的瓷器一般的裂紋。
沈雲舒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卻發現手背上，同樣的裂紋正在不斷地擴大。
少女看著她，眼淚從臉頰滴落了下來。
沈雲舒抬起手，想要去觸碰她的面頰，讓她別哭。
然而指尖尚未觸及到她的淚水，少女便猝然化作齏粉，隨風消散。
……
疼。
蔓延四肢百骸的疼。
這是一種無法形容但痛到了極致的疼。
一回到系統空間之中，趙菡萏就在渾身上下突然席捲而來的劇烈疼痛之下，軟到在地。
她儘可能地蜷縮成團，緊緊地抱著自己，掐著衣服的手青筋暴起，骨節分明，汗水幾乎是在瞬間就打溼了她的頭髮，漂亮的臉蛋因為疼痛而變得無比猙獰。
跟著她一起回來的晉江系統嚇得綠光炸起，看著地上疼得打滾的趙菡萏，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菡萏，菡萏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怎麼回事兒 ，怎麼回事兒？”
“嗚嗚嗚……這是怎麼了？”
它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趙菡萏曾經以為在無底深淵中遭受到的神魂撕裂之痛，已經是疼痛的極限，如今她才發現，在真正地疼痛面前，曾經她所承受的神魂撕裂，不值一提。
鎖魂鏈穿透身體的時候，她尚能夠慘叫，能夠說話，然而這一次，她卻是連發聲的力氣都沒有了，喉嚨震顫，聲帶卻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甚至連想要將身體承受的痛苦宣洩出來都做不到。
她的指甲掐入皮肉，鮮血沿著指甲潺潺流出，很快就蔓延遍了她的兩隻手臂，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然而她卻恍若未覺，仍舊緊緊地掐著自己。
“菡萏，菡萏鬆手啊，鬆手啊，你現在傷害的，是你的神魂啊！”
見趙菡萏流血了，晉江系統著急得不得了。
趙菡萏在系統空間內只有魂體，意味著一旦受傷，傷害可是直接落在神魂上。
金紅色的火焰在傷口破裂的地方升起，舔舐著肌膚，被指甲抓破的地方，很快又變得光潔如新，只是下一刻，趙菡萏染血的指甲，再度掐進了自己的皮肉當中。
有一個詞語，叫做度日如年。
然而對於此時的趙菡萏來說，卻是讀秒如年。
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極為痛苦的折磨。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突如其來的疼痛，才如同潮水一般褪去，趙菡萏渾身無力的躺在地上，晉江系統立刻撲了上去。
“菡萏，你沒事兒吧？”
“……沒……沒事。”話一出口，趙菡萏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沙啞地像是吞了一萬顆沙子在喉嚨裡一般，她扯了扯嘴角，拉出一抹嘲諷的笑，“不過是懲罰而已……”
晉江系統：“懲罰？怎麼會——”
話說到一半，它突然意識到了趙菡萏說的懲罰是什麼。
它們沒有完成任務。
自誕生起，它和趙菡萏身上，就被賦予了完善世界的任務。
沒有人說過，也沒有人告訴過它們，如果任務失敗的懲罰是什麼，它和趙菡萏也一直預設任務失敗是沒有懲罰的。
而運氣很好的是，之前那麼多個世界，它們的任務一直完成的非常漂亮，哪怕中間出了各種各樣的意外，世界總能夠被成功完善，從而繼續下去。
但偏偏在這個他們兩人都覺得最不可能出岔子的世界出了意外。
然後迎來了他們兩人都一直以為不存在的懲罰的。
趙菡萏在冰冷的系統空間裡躺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她問：“小綠，你的傳承記憶裡，有沒有多出什麼東西來？”
“沒，沒有啊——”晉江系統下意識地反駁，然而在翻了自己的記憶之後，它卻沉默了下去。
趙菡萏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它。
片刻後，晉江系統的聲音才響起；“……有。”
突然多出來的這份傳承記憶，是有關任務失敗的懲罰機制的。
“任務失敗第一次，遭受一級懲罰，任務失敗第二次，遭受二級懲罰，任務失敗第三次……”
趙菡萏道：“說吧。”
晉江系統覺得自己的聲音一定在發抖，“任務失敗第三次，抹殺。”
趙菡萏微微閉上了眼睛，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湧上心頭。
這是比被沈雲舒誤會，甚至被她拋棄的時候，還要強烈的憤怒。
這是比她發現自己被天道玩弄的時候，還要劇烈的憤怒。
她只覺得一把熊熊烈火在胸腔中騰地一下燃燒了起來，燒得她血液沸騰，心臟乾枯，但她卻不能浮現一絲一毫的情緒於表面上。
她甚至還要溫柔地將晉江系統攬入懷中，對它道：“別怕。”
然而怒火卻並沒有因為她表面上的溫柔而熄滅，反而燃燒得越發旺盛起來。
無力，不甘。
同時，還有一種被打臉的羞恥感。
她以為自己掌握生死法則，建立小世界，能夠和世界意識對話一事，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至少她不認為，其他系統的擁有者，能夠比她做得更好。
然而今天發生的事情卻像是一記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臉上。
任她如何狂妄，如何將各個世界玩弄於手掌之中，歸根到底，她不過是一個被選中的任務者，不過是冥冥中的存在掌心的一隻螻蟻。
願意讓你活著的時候，就給你造就一個五指山，任你玩耍，對你不滿意的時候，就輕輕地捏斷你的一隻手腳，以示警告。
憑什麼，憑什麼？！
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可以任由人掌控自己的命運，可是她現在偏偏知道了，她便無法忍受自己的人生，被另一個人捏在手中的感覺！
可不管趙菡萏有多憤怒，她沒有辦法否認一件事情。
那就是現在的她，別說和那個冥冥中能夠降下懲罰的存在抗衡，連察覺到對方的存在都做不到。
說實話，若非今日的懲罰，趙菡萏自己都沒發現一件極其可怕的事實——
她竟從未想過，晉江系統從何而來，而自己又是為何被選中，到底是誰在操縱著這些系統，尋找著自己所謂的主人，去完善一個又一個的小說世界？
金色的火焰覆蓋住趙菡萏的身體，很快將她身上的傷口治癒完畢，趙菡萏垂下眸子，掩飾住眼睛裡的情緒，輕聲對晉江系統道：“開啟下一個任務世界，我們去做任務吧。”
晉江系統有些擔心，“菡萏，你真的沒事兒嗎？”
“放心吧。”
晉江系統這才在空中一劃，重新召喚出了一道空間傳送門。
然而看著門內的景象，兩人俱是愣住了。
因為這一次出現在門後的景象，和他們倆上一次見到的通往末世的空間門，竟是一模一樣。
趙菡萏抿了抿唇，抬腳跨了進去。
意識回籠，趙菡萏睜開眼，便見一隻喪屍，正朝著自己猛撲過來。
翻身，抬腳，將喪屍狠狠踹出去三米遠之後，趙菡萏摟住自己從肚子裡露出來的腸子，彎腰打量著眼前的場景。
一眼望去，除了喪屍，還是喪屍。
這些喪屍貪婪地注視著她，邁著搖搖晃晃地步伐，不斷地朝她靠近。
趙菡萏步步後退，一直退到了一面牆上，退無可退。
涅槃火在掌心中燃起，但出現的火光並沒有趙菡萏想象中那麼強大，反而極其地微弱，微弱到像是風中的蠟燭，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趙菡萏冷著臉，將露出體外的內臟，一點點塞進身體，□□在她掌心發出蠕動的聲音，感覺奇怪極了，她卻彷彿根本聽不到一般，面無表情地繼續塞著。
她像給布娃娃縫衣服一樣，拉緊自己被喪屍抓開的腹部，將手中微弱的涅槃火覆蓋了上去，傷口很快癒合，結痂。
“吼——”
一隻喪屍突然朝她撲了過來，趙菡萏一腳將其踹到之後，連蹬牆幾下，借力跳到了這條死衚衕的另一面。
一落地，剛剛收攏的傷口，又流出了液體，她不得不繼續將自己身上的涅槃火覆蓋在上面。
趙菡萏靠在地上，喘著粗氣，這個時候，她已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晉江系統不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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