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山寸寸消散,楚風的心情隨之沉澱凝重,他沐浴在陽光之中卻全身冰冷……這是他的罪過,是今後都他必須揹負的罪責。
一道金光劃過天際,落在入雲山猶未被天光照見的陰影裡,顯出一個人來,那人朝著楚風邁出了一步——
“瑾軒,你別過來!”楚風著急大喊並飛衝了過去,迅速解了身上青嵐給的斗篷給他披上,試圖遮擋即將到來的天光。
劉洛之一派淡定地笑了笑道,“我來和你告聲別!”
楚風瞬間紅了眼眶。他心中早做好了要承擔導致入雲山毀滅的罪責,他認為自己可以扛住,但到了此時面臨朋友的訣別,他仍然發現自己低估了這罪孽,這罪重得他現在就似乎要無法承受……
劉洛之輕嘆了一聲道,“行雲,不要覺得愧疚難過,一切不過冥冥之中的註定,只是恰好你遇上這個時機讓一切發生了。”
“瑾軒,對不起!”楚風誠懇而真摯,滾燙的眼淚滾落——
劉洛之笑著搖了搖頭,有幾分虛懷那般洞察世事的淡然,他看著楚風說到,“其實我早就已經死去,只是一絲未了的殘願被虛懷掌門留在了入雲山這段漫長的虛幻時光裡,遇到你這個朋友,還有了可兒這個徒弟替我玉華山傳承後世,我已了無遺憾!”
“可我有遺憾!我與你相交時日還遠遠不夠!”
“人活一世,常有憾事……”劉洛之再次輕嘆了一聲,又道,“要學會知足!我與你原隔了生死逾越千年,能遇見已是幸甚,能傾心相交更是萬幸!”
楚風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雖然心中遺憾仍不能釋然,但同時也如劉洛之所言為彼此相遇而感到慶幸。
劉洛之見他已有所悟,欣慰地笑了笑,又道,“經此一番周折,你往後一定要和傅姑娘好好過,不要辜負彼此的付出和命運給予你們生存下來的機會。”
楚風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
“那麼……就此別過!”劉洛之又是春風化雪般微微一笑。
楚風還未再說話,劉洛之已往後退了兩步,接著化為一道金光離去——楚風明白,劉洛之不願在他面前消失怕讓他愧疚。
“瑾軒!”楚風望著劉洛之去的方向大喊了一聲,“好走!”又禁不住落了淚。
陽光已再次照耀在了楚風身上,他仍舊感覺不到暖意,方才劉洛之站過的地方也很快化為飛灰消散……楚風凝神注視著入雲山寸寸消失,心志漸漸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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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殘餘的整個入雲山都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山體隨著日光的普照極快地消失……
轉眼,入雲山已只餘下一個不過百丈不足的土丘,此時一聲巨獸的咆哮聲傳來,狂風忽起,黃沙漫天幾乎遮蔽天日,逼得人無法睜眼……
不多時,狂風歇下,有一瞬四野寂靜無聲,只有黃沙簌簌落地……楚風睜開了眼,就在此時,入雲山山丘上忽然出現了花朵,雪白的花,一朵兩朵一片……成片的往四處蔓延,轉瞬整座山已如被雪覆蓋般白,風微拂,又是漫天花瓣飛舞……
這一番變故讓楚風不由得一愣,就在這瞬間,一大片烏雲從南方鋪蓋而來,遮蔽了太陽,天地又乍然暗了下來,白日轉為黑夜。滿山白花和漫天飛舞的白色花瓣泛著淡淡的光,讓這個再度黑暗的世界顯得不那麼單調孤寂……
烏雲壓來的瞬間,楚風便再度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壓迫感,他以劍氣抵擋才免於無法呼吸。這種壓迫感他很熟悉,他立刻想到——胡肆沒被虛懷殺死!尋思了一下,楚風飛身往山上去,他才上山數丈,漫山的花忽然全部化為花瓣飛起,花枝倏然枯萎——
這瞬間,天似乎亮了一點,像是將夜未夜的昏沉之際。
微風習習,送來似是嬰兒啼哭聲的聲音……楚風狐疑地停了下來,這時,枯萎的花枝化為飛灰,他感覺腳下的入雲山又再度開始消散……
“這到底是……”
楚風正狐疑,一道黑影撲來,他來不及反應就被震飛出去……
分辨不清自己飛出了多遠,楚風最終摔落在黃沙之上,他不敢懈怠,匆忙站了起來,握緊手中的劍。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四野依舊昏暗,什麼也看不見。
徐徐的風中飛著漫天如星屑的白色花瓣,又像是下著一場泛著光的紛揚大雪,這讓楚風確定自己沒有離入雲山太遠,但之前感覺到的胡肆本體給予的壓迫感卻似乎更近了。
楚風感覺有什麼不帶活物氣息的東西逼來,他毫不遲疑揮劍砍去,劍刃觸到某樣東西的同時,一道明光從天而來,瞬間穿透他的身體——
胸口被穿透,但疼痛的是整個身體,像是以前他病發時候的那種痛,血脈骨骼都像是在被火炙烤……楚風佝僂著微往前傾,疼痛侵蝕著他的意識,但他不敢暈過去,也不敢蹲下身,他用了全部意志強逼著自己清醒地站著,汗水早已經溼透了全身……
一個黑影倏然出現,在楚風來不及反應的瞬間打掉了他手裡的劍,接著一隻冰冷乾瘦如枯枝的手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呼吸變得困難,楚風無法用多餘的時間思考,他胡亂摸出了身上的兵刃,用盡最後的力氣刺入了那人胸口——
被刺中的人身體明顯地抖動了一下,楚風的脖子被放開了,就在這同時,一聲巨獸的震吼聲響徹,四野震盪……
“哈哈……”一陣開懷的笑聲飛揚在風中,是楚風預料中的胡無涯的聲音。
“師祖?”楚風不明白他笑什麼,但這笑肯定不是為了胡無涯自己,也不是為了胡肆。
“你該叫我爹!你做得很好!我這就帶走我爹的一魂三魄,餘下的和青兒就交給你了!”
胡無涯低聲說完話,一掌將楚風開啟——
楚風來不及說也來不及想便飛了出去,同時他的意識被身體的疼痛吞沒了……
飛出去的楚風撞上了一個人,被那人接住了,但他已經來不及看見那人是傅青竹。
“荊不夜?”傅青竹聞到懷中人滿身血腥味,也感覺到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薄弱得似要消失,一顆心被揪痛……
傅青竹望向胡無涯的方向,在她正要開口的一瞬間,天頂倏放光華,倏忽便化為滿天星辰,接著星光紛紛墜落,那是無數如雨飛劍……
“義父!”
傅青竹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伴隨著飛劍降落的白光瞬間吞沒了視線,她也在光芒中失去了意識……
數聲清音鳴響,一隻火紅的巨鳥舞盤旋在空中,身攜光華萬丈將天地映照出一片光亮,黑雲迅速為之避退,還一片晴空麗日天地清寧……
黃沙漫漫之中,一名白衣白髮垂垂老矣的道人懷抱著一名酣睡的嬰兒,他用一雙渾濁的眼望了一眼天空火紅的巨鳥,而後收回視線,一片花瓣於他眼前悠悠落地化為飛灰,最終湮滅於黃沙不見蹤跡,他垂頭呆看了片刻,而後舉步離開,漸行漸遠,消失於天際……
這些楚風和傅青竹都不知曉。
又過去了好一陣,忽有一隻白鳥翩翩飛來,盤旋一圈後落在了楚風和傅青竹身旁,化為了白衣白裙的女子……
傅青竹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一頂燈火映照的帳篷裡了。
“你醒了??”
“白娘子?”傅青竹見熟人既意外又驚喜。
白娘子點了點頭,“我把你和你徒弟都救回來了,但你徒弟被楚逐東帶走了!”
“楚逐東帶走他做什麼?”傅青竹想起荊不夜的重傷,擔心得立刻要起身。
“你別急!”白娘子立刻按住傅青竹,解釋道,“他不是要殺他,是要幫他療傷。”
“真的?”傅青竹有些懷疑。她對楚逐東不熟悉,且和他一向交惡,所以她不可能輕易相信楚逐東的善意。
“你相信我!”白娘子誠懇道。
傅青竹點了點頭,信了白娘子的話,放鬆了下來。
很快,傅青竹想起了胡無涯,又問白娘子,“你知道我義父他怎麼了嗎?你有沒有見到他?”
“我不知道!”白娘子說到,“我只找到了你和楚公子,周圍沒見到別的人。”
傅青竹閉上眼,她約莫知道那一陣白光下來,自己義父是凶多吉少了!她想問楚風,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暫時沒有機會,所以她只能先忍耐。
“你渴或者餓嗎?”白娘子問。
傅青竹無聲搖頭。
緩了緩,傅青竹想起李可兒她們,又問白娘子,“你見過可兒和韓三葉他們嗎?”
白娘子搖頭,跟著問,“他們也從入雲山出來了?”
傅青竹點了點頭,想起金童也和李可兒他們一起,估計白娘子擔心,就說到,“可兒在入雲山學了些本事,她和金童又都機靈,韓三葉穩重,應該不會有事!”
白娘子明白傅青竹的用心,反過來又安慰傅青竹道,“你也不用急,金童有機會了會想辦法和我聯絡!等我們到了邊城,就好說了!”
傅青竹點了點頭。
“對了,我還撿了一把劍一把匕首!應該是你和你徒弟的吧?”白娘子從旁邊拿出來給傅青竹看。
傅青竹這才睜開眼看了一眼,“劍是荊不夜的,我送他的,這把匕首……”傅青竹覺得很眼熟——匕首把柄上嵌雕金銀雲紋,頂端有顆翠綠欲滴的翡翠……很快她想起了,“這是……我見過!”這是珠兒娘的匕首,還曾經在無憂島出現在胡肆手上,現在怎麼會在這兒出現?莫非胡肆當時在附近,他不小心遺落下了?
“看起來很可能都是楚公子的,那我就交還給你好了!”白娘子將劍和匕首都放在了傅青竹床邊,又道,“現在你和楚公子在天誅手上反而是安全的,因為太子也不能動天誅手上的人。”
“太子?楚風不是他的人嗎?”傅青竹有些疑惑。
“楚風之前行刺鳳將軍,惹怒了太子,如今鳳將軍又失蹤了,太子正氣頭上!你和楚公子現在若落在他手裡,恐怕不會有好果子吃!”白娘子嘆了一口氣,“雖說太子性情有些驕橫,但他對鳳將軍應該是真心,只可惜……鳳將軍並非凡俗人,縱然太子是天之驕子,也不能得到她的垂青!”
“鳳西木不見了?”傅青竹有些在意。
“她走了。”
“走了?為什麼走?”當初被楚戰偷襲暗害廢了雙腿,鳳西木都仍然對楚戰死心塌地沒想過離開他,如今為什麼離開?楚戰又做了什麼?是比廢掉她雙腿更嚴重的事?
“不知道!”白娘子笑了笑道,“不過肯定和太子脫不開關係!”
傅青竹略有些惆悵。她想起虛懷託她交給鳳西木一樣東西,可鳳西木這一走就如鳥去無蹤,她怎麼交給她?
見傅青竹神情悵惘,白娘子問,“怎麼了?”
傅青竹如實道,“我原本有東西要交給鳳西木,她離開楚戰,我不知道要去哪兒找她。”
白娘子尋思了片刻,問到,“應該不是你要給鳳將軍東西,是和入雲山有關的是嗎?”
傅青竹點了下頭。
“既然是他們讓你給鳳將軍,那應該你和鳳將軍有緣分見面,現在見不到,以後也會見到!”
“也許吧!”傅青竹想起了入雲山,她還並不知道入雲山最後如何了,但對入雲山最後的印象讓心底全是不好的預感。
白娘子尋思著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等荊不夜來商量。”她需要先弄清楚入雲山的結果。她原本打算在入雲山生下孩子,但這個孩子現在還沒有要出來的跡象。
“好!”白娘子道,“那你現在還是好好歇息吧!”
傅青竹點了點頭,又閉上了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