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不疾不徐道:“二則,是要請陛下舉行一場祭天儀式,邀請滿朝文武百官和京都的達官貴人們同去祈福,由皇室牽頭捐款,百官應和相應。有皇室和群臣作表率,京都達官貴人自然不敢怠慢,到時候可以募集到數不清的財物,也可以解燃眉之急,更可向天下人展現陛下的仁心仁德、親民愛民之心。”
南宮流雲的目中劃過一絲讚賞:“說得好!婉兒小姐這回真是出了個好主意。”他想了想,道,“到時候,還要請上官尚書帶頭捐款了。”
蘇婉淡然一笑:“這是自然的。”
南宮流雲微笑道:“當然,我會向父皇上摺子,告知天下這是上官家大小姐的善舉,想必父皇必有賞賜,上官小姐的美名也會傳遍天下。”
聽了蘇婉的建議,蘇落不由淡淡冷笑。
北冥瑾凡看蘇落若有所思的模樣,冷笑道:“看蘇落小姐姐這樣子,莫非是有什麼比大小姐還好的主意不成?”
蘇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姐姐的主意自然是好的,但這並不能解百姓燃眉之急,陛下現在最缺的不是銀子,而是治災的策略。”
“哦?你有什麼策略,說來聽聽。”北冥瑾凡說道,南宮流雲則挑起眉頭,這個上官蘇落可是生長於民間,應該是個土包子,花朝宴上的詩雖然好,可是卻不是她所做,他不信,她能想出什麼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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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落故意露出一副為難的神情。
蘇婉蹙眉,抿唇,深深看了她一眼,表情沉痛的開口,“每次我們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那些百姓卻正顛沛流離,飽受苦難,我就實在寢食難安,妹妹,你若是有什麼良策,說出來供二皇子殿下參詳就是,千萬不要藏私。”
蘇落淡淡一笑,什麼同情百姓,什麼寢食難安,你蘇婉一頓血燕都要吃掉幾百兩銀子,在這裡大言不慚裝什麼善人。綠茶婊一個,蘇落鄙視他。
她心中冷笑,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反而笑道:“要救災,不外乎幾條必行之策。一則先解救災情,不是應該堵,而是應該疏通,繼續加高堤壩,結果只能形成水漲堤高,堤高水漲的惡性循環。憋在堤壩中的洪水,好象懸在人們頭上掛在絲線上的千鈞利劍,隨時會絲絕劍落,奪人性命。要疏導洪水,要判斷地形地勢,從而判斷河源的流向和可以洩導洪水的地方。二則對需要賑濟的災民進行登記,確保皇上的恩惠能落實到每個災民身上,避免哄搶或者分配不均。三則設立粥廠。由各大衙門設立煮粥的場所,施粥賑濟災民。
眾人原本都等著看笑話,聽到這裡,不由露出吃驚的神情。
“四則要減免賦稅。使災區人民感念陛下的恩德。其目的不在於減稅,而在於平民怨。五則派專職人員去治理災情,若是治理不好就降職,治理得當就升職。”
眾人聽的面面相覷,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蘇婉面上還是一如往常,一雙美目裡的怨恨卻已經鋪天蓋地,她實在想不到,蘇落竟然能說得出這些,更重要的是,連她都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極有道理!她不能相信,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
“這救災五策雖然稍顯單薄,卻當真是好法子啊!”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個人走進了涼亭,驚了眾人。
卻是滿臉笑容的宰相公子李安然。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隨後南宮流雲邀請李安然同坐,而蘇落卻一直沒在言語了,幾個人一邊品茶,一邊商討,倒是蘇婉成了陪襯,南宮流雲注意到蘇落的沉默,卻也什麼也沒說,這個女子倒是讓他越來越不懂了。最後南宮流雲笑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就上摺子,將這救災五策稟報父皇,到時候,再給蘇落小姐論功行賞。”
南宮流雲沒有食言,很快將救災五策整理後寫成摺子送了上去,皇帝看了龍心大悅,又聽說是上官尚書千金想出的謀略,當朝就對上官尚書大大褒獎了一番,並許諾只要災情過去,立刻給予相應的獎賞,一時之間,無數文人墨客寫詩寫文歌頌蘇婉的美貌與才情,以及憂國憂民的情懷,可以說,上官尚書的千金,一下子在京都被人捧上了天,這可和那些名門千金們靠拋頭露面、賣弄琴棋書畫完全不同,這是實打實的功績,將來會被記入史冊,彪炳千載。
可是世人都知上官尚書家,有一才女上官蘇婉,一草包上官蘇落,這麼好的方法當然不可能是草包想出來的,而皇上根本就不會在意上官尚書有幾個女兒,只當是那個才貌雙絕的女子,而且上官忠也並沒有打算說清楚,本來是蘇落的功名卻一下子成了蘇婉的才名了。
蘭秀芝的臉上,一連半個月,都是高興的掩不住笑容,不光是她,連同大小姐身邊的人,都加了雙倍的月份銀子,個個笑的合不籠嘴,讓別房的下人眼熱。
一片歡呼聲中,只有蘇落悄無聲息地等待著,等待一場災禍降臨到蘇婉的頭上……好吧,若是這件事沒有落到蘇婉身上,蘇落肯定第二天就會求見皇上,順便請求皇上,她要去邊疆,只不過現在要晚幾天了。哥,你怎麼樣了。
傍晚,蘇落剛要吩咐人準備沐浴,便聽見院子裡有人在哭,她皺起眉頭,道:“外面鬧什麼?”
迎春立刻道:“奴婢去看看吧。”
蘇落想了想,道:“把人帶進來。”
“是。”
“大小姐的丫頭欺負人……”迎春領了一個小丫頭進來,哭哭啼啼的,臉上滿是紅巴掌印子。
“究竟怎麼回事?”
“小姐,嗚嗚嗚,小姐沐浴的時辰快到了,奴婢過去打水,剛剛打好了熱水,就被人推了一把,把水壺都灑了。奴婢看到是大小姐房裡的丫頭,就忍住氣,重新打了水,誰知道她一把搶過去,還給了奴婢兩巴掌,奴婢氣不過,和她分辯了兩句,她就將奴婢按在地上打,還說小姐算什麼東西,大小姐要沐浴,誰敢和她爭搶!”
“哦,是麼?”蘇落看了一眼小丫頭身上的傷痕,的確不像是作假。
小丫頭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大小姐根本是用牛乳沐浴的,從來不用熱水,其實她們就是明擺著欺負人。”
蘇落看著她,嘆了口氣,對迎春道:“拿些糕點和銅錢給她吧。”
迎春立刻遵照著做了,小丫頭得了安慰,擦了眼淚細細簌簌地離去了,走的時候肩膀還一抖一抖的。
蘇落淡淡搖了搖頭,道:“從今日起,沒我的吩咐,院子裡的人一概不許外出。”
“小姐!您怎麼能什麼都忍讓!”迎春回來,臉上還是有些忿忿然。
蘇落坐在窗前,右手支腮,遙遙地,傳來別院的蕭鼓和戲子若有若無的唱腔,蘇婉愛聽戲,原本蘭秀芝還拘束著她,可是現在卻是什麼都依著她了,顯而易見,這對母女是高興的過了頭。蘇落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燭光下蒙上了一層明暗不定的光影,語氣清幽地道:“咱們等等看吧。”
事情發展的進展出乎眾人的意料。
先是宮中傳出風聲,說皇后可能會召見蘇婉,蘭秀芝母女以為賞賜到了,立刻張羅著裁製衣裳,請的是在京都的最好的綢緞莊,最一流的師傅帶著各色上等料子親自登門拜訪,匆匆做好了進宮的衣裳,滿以為接下去就是等待封賞。誰知道不過半個月,事情急轉直下。
上官家沒等來任何的封賞,反倒是上官尚書被皇帝叫進宮去,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上官尚書黑著臉回來,第一件事就跑進蘇落的院子,氣急敗壞道:“蘇落,你給我出來!”
蘇落在屋子裡聽見了,卻並不慌張,只是笑盈盈地走出去,道:“父親,您這是怎麼了?”
強行壓制住怒氣:“你出的什麼餿主意!災區出大事兒了你知道嗎!”
蘇落眨巴眨巴眼睛,無辜道:“父親,蘇落出了什麼主意嗎?”
上官忠一愣,隨後道:“那個救災五策——”
蘇落眸子閃了閃,天真無邪的模樣:“父親,您記錯了吧,這計策可是大姐出的呀。世人都誇上官家千金上官蘇婉才貌雙全呢!”
上官忠瞪大了眼睛,壓住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落淡淡笑了:“父親,是你說,大姐妙計無雙,是女中諸葛的,出了事情,是不是該去問問大姐呢?”
上官忠急怒交加:“蘇落!這計是你出的,現在捅了簍子,你要負責到底啊!”
蘇落的笑容明媚:“憑什麼?”
上官忠氣的說不出話來。
“就因為我沒有在父親的身邊長大,所以我的功勞就由父親疼愛的大姐來領,出了事情就得我去解決嗎?”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問道。
“蘇落!你怎麼能這樣和我說話!我是你父親!”上官忠怒聲道。
蘇落看著他,神情並無一絲怨恨:“那麼,父親,你需要我做什麼呢?”
上官忠不由自主走上前一步:“當然是想出對策!”
“父親,我只是一個在鄉下長大的丫頭,我能有什麼辦法呢?”蘇落的聲音很柔軟,聽起來像是在說我不喜歡珍珠我喜歡玉器一樣的可愛女孩子,可是她的嘴巴裡吐出來的話卻讓上官忠氣得夠嗆,他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生氣,現在還有求於她,便緊緊盯著她的眼:“蘇落,父親知道你是在賭氣,可是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就是因為用了你的策略,結果災區引起了很大的暴動,現在雖然派去了大軍,可是鎮壓不是辦法,你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蘇落笑了笑:“父親,你對我真是太有信心了,我再說一次,真的沒法子。”
上官忠重重跺腳:“蘇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