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位於城鎮中心的酒店的時候,天色昏沉,已經接近傍晚十分。
屋外的風雨很大,紅綠路燈無息地跳動著,積水在瀝青路崖邊流淌,街道上空無一人。
季雲澤推開了酒店的玻璃門,一股暖流襲來化去了臉上的水漬。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漬,坐在了靠窗戶的位置上,這裡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屋外的情景。
那是個沒有人的夜裡,在寂靜城市拐角的一家裝飾簡譜的小酒館內。
在被人遺忘的角落,電風扇折射著幽暗的散射光暈,微熱的清風打下,秋天也快要臨近了。
“卡布奇諾,兩份。”季雲澤雙手撐在桌子上,他對著店鋪老闆說道。
“外加兩份炸雞飯,加孜然。”
“你在想什麼?”碧娜悄悄地走了過來。
她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椅子上。
“……”
季雲澤沒有回覆,他掏出懷錶看了眼。現在已經夜裡十一點二十三分鐘。
“我時常看見你若有所思的表情,可是,我永遠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少女順著季雲澤的目光遙望著遠方。
那裡黑漆漆的一片,除了雪山的光點外啥也看不清。
雨水模糊了這個城市本來的面貌,卻也為它帶來的新的生機。
在萬物復甦的夜晚,風雨總是來的很壓抑。
就如同這坐落於大陸拐角的孤寂城市裡的空氣,也顯得很是壓抑。
“你厭惡這個世界嗎?”少年嘴角微張。
“如果給你重生的機會,你希望你變成如何的呢?像是神那樣被眾生敬仰高高在上的存在,還是弒神者那樣被大家排擠默默無聞的存在。”
他很清楚,這次的旅行可能會解開他前世所有的奧秘。
或許他就是夢境中的那只怪物的轉世,或是前世,或是前前世。
但這股感覺很是強烈,那就是那個怪物與自己必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他不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
他完全可以當作麗莎與父親已經去世,早早接手季家的產業,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他不能——
此刻的腦海中彷彿又回想起了那個男人的背影。
雖然那個身影已經混沌不清,但它卻依然刻在記憶深處的某個地方不肯離去……
“我不討厭這個世界。”碧娜沉思了片刻,回覆道。
“不討厭嗎……”少年的表情有些低落。
“如果我討厭這個世界,我可能早已不在這裡了。”碧娜拖著下巴說。
“可是我討厭這個世界,這個虛偽的世界,如果它不存在,就不會有這麼多悲痛的事情發生。”
季雲澤頓了頓,他看著屋外越來越大的風雨。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當一個人孤身扛起了反抗的大旗,在荒原中衝破了死亡的枷鎖,度過了令人窒息的歲月,再次歸來的時候,心中積怨的怒氣全部化為了悲歌,必定會塗染這個世界。如果可以給它一次機會,它定會毫不猶豫地燃爆整片宇宙,但是我不想那樣,那樣也只會徒增悲傷而已……”
“你知道嗎?這些年,每當我看見雨滴輕輕敲打在窗沿,水花濺落在殘花敗葉枝頭時,我總會想,在那片雨後的彩虹下,他們是否依然安好。我不知道那邊的世界是怎樣的,但是我知道,既然我還在這裡,就不能討厭它。如果給我一個機會,我也許還會選擇留在這裡。”
“你是如何看待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物的。”季雲澤看了眼桌上的咖啡,噗哧一笑。
“正如這杯咖啡……”碧娜眨了眨眼瞳。
“骯髒無比,苦澀不堪。那些自命清高的人只會讓人感到噁心,他們之所以會覺得睏乏,只是因為他們希望如此,心事讓他們與外界之間總有一堵牆,如果他們不去在意那些,就不會覺得辛苦。”
“正如這杯咖啡,雖看上去漆黑無比,嘗起來苦澀難堪,但是它給人帶來的餘味卻也是香甜無比。”季雲澤嘲諷地噗哧笑了笑。
“他們之所以不願意與外界接觸,只不過是他們覺得沒有去接觸的理由,如果可以給他們一個不得不的理由,他們必會踏破這天地,而我,恰好有那個不得不的理由。”季雲澤頓了頓。
“你知道特洛斯的皇品專供是哪家公司嗎?”
“應該是季家。”碧娜說。“對於奧匈帝國的事情我還是瞭解一些的。”
“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該不會……”少女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你以後稱呼我雲澤就好。我是季家的傳承人,應該在商界的名號也挺大了的。”
“我不明白。”碧娜歪著頭。
“你和我不同,我是窮人家的孩子,我父母在十年前的那場意外裡去世,我只能靠自己。可你不同,你來自名門望族,命運可以自己掌握,可是我從沒見你笑過,就好像你壓根就沒有多少感情,這些那些和你無關,我知道揹負太多隻會讓人感到疲憊,在神廟裡也是,神壇只是單獨見了你,我根本無關緊要,為什麼被神眷顧的你還要考慮那些有的沒的,我不懂……”
“也許正因為我出自那樣的家庭,詢問那些有的沒的家常才會顯得如此珍貴。你知道嗎,我不想毫無存在感地就這麼活著。也許,我早就成為了各大家族的眼中釘,也許我活不過下一秒,但是我不在乎,如果誰想來挑戰我,大可放馬過來,無論什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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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會出來旅遊?可你偏偏選在那麼危險的地方,我可不是嚇唬你,去過那裡的人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過,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碧娜說。
“我不相信一切不符合客觀規律的東西。也許你說的話就是事實,但這反而更能勾起我的興趣。我想知道那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可以讓這片大陸改變原有的面貌。”
屋外的風雨好像小了點。少年享用了晚餐後,也進了屋。
他把在南城與寺廟的見聞記錄在了手機裡,昏沉沉地睡去,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在夢裡,他似乎見到了父親的背影。那是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不遠的地方站著,好像在等著季雲澤。他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這個影子已經離他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