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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會面與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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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霧要塞的外圍,連綿地分佈著費爾斯凱因裡那些有名的大型商業集團的各類資產,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保持了古老風貌的內城區生活著,同時又在那些冷冰冰的黑色建築物裡奉獻汗水與智慧,為家人的生計而勞作奔波。

工廠,技術開發部門,物流與倉儲中心分佈在冰冷而秩序井然的外城區,而越接近大海,也就越接近海霧要塞昔日的樣貌:

越是擁擠,人們越是要想著辦法擴張自己腳下佔據著的一畝三分地,在小市民與其他中產階級混居著的內城區,大部分建築物都由被腥鹹的海風腐蝕,留下汙跡的木製材料搭建而成。越是擁擠的地方,衛生條件就越糟糕,在那些條件差一點的街道與居住區裡,人們甚至會保留傳統的風俗,將各種汙物直接潑出窗外。

在老城區,最為狹窄的街道只能容許那些做工的推車透過,街道的樣式與房屋的排列在各處也都大致相似,每個家庭都受著狹小生存空間的擠迫重重疊疊地堆在一起。

但正如先前所說的,費爾斯凱因的諸多城市不僅僅是生者的城市,也是屬於死者的城市,當特定的時刻來臨,新的住民們將在活著的人們歇息的時候,從生者的手中接過主導城市風貌的權力。

海霧要塞的墳場與活人生活的街道一樣,越是擁擠就越是擴張,以至於佔據了大片的土地乃至和生者生活其中的建築物一樣,在幽深黑暗的地底佔據了大片的空間。海霧要塞的大墳場是獨屬於這個城市的奇景,隨著死者的增加而愈發擴張,以至於實際上一直擴張到越過了城市的圍牆。在通常情況下,活著的人們唯一與死者接觸的機會,也只有在天氣晴朗的下午,去那些沉寂中的地下墳場中,看到屬於自己家族的姓氏。

和活人的城市一樣,屬於死者的地下城市也有著自己的秩序與往事,隱藏著諸多幻想與七情六慾的歷史。這座城市裡的生者與死者早已習慣彼此的存在,即便你以生者的身份進入死者的領域,這裡的佔據者們也只會得體而冷淡地向你致意。

除非運氣不好到恰巧遇到了那些危險而不受控制的不死生物,活著的人們也能在夜幕升起的時候,在死者的地下城市裡得到善待。尤其是在每年特定的日子裡,沉醉在往事中的古老亡靈們將會自發地組成盛大的遊行隊伍,歡呼著穿行在地下與地上的大街小巷中,慶祝著昔日貝爾洛特家族入主費爾斯凱因,亡靈們得已在生者的世界與活人和諧共存的日子。

這樣的嘉年華會就如同莫德雷德前世裡的萬聖節,所有衣冠楚楚人在狂歡的氛圍中打扮成自己平日裡羞於承認的樣子,彼此間也不再區分生者或死者。古老的死靈們向活人講述著殘留記憶中的老掉牙故事,活著的人們則向那些幾近將自己消磨殆盡的衰朽亡靈們講述者地上世界的種種新聞與生活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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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生者或死者,此時都可以共享同一杯艾碧斯酒,在奇異的昏沉中勾肩搭背著一同高歌一曲——艾碧斯藥草釀製的酒精飲料是亡靈們少數可以正常食用並產生醉醺感的飲料,普通人也能在這種烈酒中得到奇異的幻想體驗。如果不是用來釀酒,這種藥材始終是維護費爾斯凱因死靈士兵與工人最重要的防腐藥材。上至美豔高貴的暗黑女武神騎士,下到最為低賤平庸的靈俑工人,所有費爾斯凱因的死靈生物都習慣於依賴這種藥品來儲存自己肉身的穩定存在。

海霧要塞的地上與地下兩面,就像是沙漏之間的兩個半球。每次生死間的過渡就像是一粒沙子穿過狹窄的瓶頸,而這裡最後誕生的一個居民,就會是最後落下的一粒沙,遲早有一天,會靜靜地在沙堆的最上層,等待著一切秩序與記憶在黑夜和腐朽中消磨殆盡的命運。

在穿過那些狹窄骯髒的街道之後,迪爾德莉帶著四人來到了地下大墓場與地上世界相接的地方:那是一處有著悠久歷史的廣場,據說昔日卡爾瓦拉帝國尚存之時,這裡就是昔日帝國軍團士兵們集中訓練的地方,在大霧覆蓋整個洛澤爾大陸之前,在廣場的中央還有著秩序女神阿絲塔莉亞的神龕與雕像。

可惜時光變遷,昔日的巨型神龕已經無法在如今的海霧要塞中央廣場找到任何一絲存在過的痕跡。莫德雷德在廣場之前的街道入口處注視著廣場另一頭的墓地——在墓園的大門之外,有著幾名全身重甲披掛,身形巨大的裝甲騎士,手持符合體型的長戟與大盾——抑或是單手火炮與長劍,忠實地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它們的身材有大約七八米高,近乎一動不動地駐守在墓園的入口處。按照先前迪爾德莉的介紹,莫德雷德猜測那就是女精靈口中由屍體拼裝而成的高等死靈士兵。

“它們是地下大墓地的守衛,一般被稱作高塔騎士,通常情況下不會為難普通人,只要訪客身份真的是清白的,就不必擔心會招致它們的攻擊。”

迪爾德莉向著這對情侶一邊解釋,一邊隨手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時間:

“我現在得前往維爾迪斯王的宮廷中,向公主殿下彙報我這趟旅程的情況,交待哈斯塔德一帶的入侵情況,大概需要兩天左右的事情處理好各種情況才能出來。在這段時間裡,你們可以在城市裡隨意行事。我會在完成其他事情之後為你(指了指莫德雷德)繼承爵位的事情向君上彙報。

在這期間內,建議你不要離開這座城市,要知道,繼承與冊封的環節需要你親自前往國王的宮廷完成最後的手續——差點忘了,把你那封艾斯特裡克家族的信給我。”

“啊?哦,在這裡。”

莫德雷德在原地呆楞了片刻之後如夢初醒,將裝著先祖介紹信的金屬匣子遞給了精靈女槍手。迪爾德莉仔細地檢查了那盒子並反覆地確認過以後,才把這件至關重要的道具塞回自己的口袋裡,輕巧地跳下了馬背。

“在未來,無論費爾斯凱因是否會與鄰國正式開戰,你們都還能在那之前享受一段時間的平靜生活——好好珍惜吧,莫德雷德。當你對領地的繼承權被國王陛下准許之後,你對國家就有了應盡的參戰義務,到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再有多少機會陪伴你身邊的這個女孩子了。”

精靈神槍手在說完了這段話之後,向著高塔騎士看守著的大墓地入口走去,“哈斯塔德治安官提供給我們的三匹馬你們可以隨意處理——賣掉也行,想要自己騎走也行,我現在身邊暫時沒帶什麼錢沒辦法幫你們支付城裡的開銷。

要知道在亡靈嘉年華期間,海霧要塞的物價會變得格外高,希望你們不會因為消費水平帶來的困擾,就失去了賞玩這個城市的雅興。

我走了,莫德雷德,梅希亞。希望你們好好享受這段來之不易的相處時光。”

迪爾德莉背對著兩人揮了揮手,在鋼鐵騎士們的鞠躬致意下,邁入了大墓地的入口。少年與少女面面相覷著,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冷場。

“那個,我說那個小梅啊……”

為了緩解這難以忍受的尷尬,莫德雷德不得不率先開口:“那接下來我們應該去做什麼呢?”

“那當然是……找個地方住吧。”

梅希亞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她看著莫德雷德與少年身後摟著他後腰,陷入假死狀態的沙耶,以不確定的語氣試探著。“無論先前有過怎樣的經歷,這個小家夥對城裡的普通人來說還是挺大的威脅……至少得找一個地方把她安置起來——她這個狀態不會有事嗎?該不會真的受傷過重死掉了吧。”

“那倒是不會,”莫德雷德搖搖頭,在真實之眼的提示裡,他已經得到了該如何喚醒這只擬形者的提示。“只要能再給她喂點我的血,就能讓她脫離休眠狀態恢復清醒。比起物質軀體的修復,她大概更需要從我的血液中汲取我的記憶與知識,醫治她精神上的殘缺和不穩定。”

“聽不懂……”梅希亞搖了搖頭,“和你相處了這麼久之後,我可不再相信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盧瓦提斯小傭兵了,要我說即便是那些飛昇教徒也不會有多少人比你更瞭解深淵生物,而且還……”說到這裡,少女微微羞紅了臉,“而且還能幫助我這樣的人減輕深淵詛咒帶來的折磨,你該不會是哪個從良的深淵邪教徒吧。”

聽到梅希亞的質問後,莫德雷德有些哭笑不得,在馬上無奈地聳了聳肩,“你這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先不提這些,你有沒有想好我們該在哪裡過夜留宿?”

“海霧要塞有光輝教團的騎士團分部嗎?作為外環騎士長,我應該是有資格享受免費食宿的待遇的。”

“大概有吧……順便問一句,光輝教團的客房允許外人留宿嗎?”

“嗯……大概是不可以的,畢竟修道院裡主要是女眷,不可能允許男性留宿的。”

“哦,那好吧,那我就帶著沙耶在別的地方留宿吧……”

莫德雷德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正打算另尋住處的時候,卻感覺到自己身旁的少女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梅希亞一臉的羞吝,扭捏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

“小梅是還有什麼要對我交待的嗎?別擔心,等我找到了過夜的地方之後,明天早上就去修道院找你。”

“那個……不是的。”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請求,但讓一個女孩子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依然是一件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

“我不打算住修道院了……因為如果小莫不在我身邊的話,我會繼續做噩夢的……

其實我……我不介意和小莫一個房間,甚至是……穿著睡衣擠一張床。”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低,在說出“擠一張床的”的時候,音量已經接近耳語。

莫德雷德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拍了拍少女栗色秀髮的腦袋:

“反正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想讓我陪你就直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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