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您真的相信那個希什曼的話嗎?”
蕭關與三皇子並肩而立,勸解道:“如今之計,應當返回玉門關,先行探查北地戈壁草原,找到右帳王庭,再整頓人馬全力出擊,以求一擊致命,方為上策。”
“蕭將軍,我又何嘗不知道我們是在鋌而走險。”
三皇子看著遠處的燈火輝煌的於闐城,說道:“但是我沒有時間了。”
面對這個跟皇位有關的敏感話題,蕭關依舊只能沉默。
“今年回京,大哥會獻上南蠻地形圖;二哥會帶著高麗諸王跪拜朝貢;四弟則會拉著一幫扶桑降將歌功頌德;我能帶什麼?”
“我告訴難道父皇說,吐蕃諸部正在內亂,西南無後顧之憂嗎?”
三皇帝看著蕭關飄忽不定的神情,說道:“我至少得獻上右賢王的首級才行。”
蕭關漠然道:“尚有半年之期,不急這一時。”
“是的,還有半年。”
三皇子笑道:“蕭將軍,您無需安慰我,您在玉門關守關二十年,草原蠻子的習性您比我清楚,襲擊了我大魏的軍隊,還放跑了我這一隻漏網之魚,右賢王必定遠遁大漠,幾年內不會再露頭。”
蕭關明白,三殿下所說的都是事實,右賢王在那些潰敗的騎兵回到王庭之後,肯定不顧一切地扭頭就跑。
屆時北方大漠茫茫,要找到右賢王庭簡直猶如大海撈針,莫說半年,就算一年、兩年,如果右賢王庭一心想要躲的話,那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出現了。
三皇子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所以他必須要冒這個險。
宿衛營兩千精銳,對付一個右賢王庭是遠遠足夠了的,但前提是能夠抓住王帳,逼其決戰。
三皇子知道,右賢王這次如果遁逃,一定會做好長期遠遁的準備。
這些草原蠻子每在此時,總會大肆搜刮給養,四下劫掠。
大魏的軍隊他們不敢惹,西域各國的城池村莊,以及過往的商隊,他們則非常樂意去劫掠一番的。
看著希什曼在於闐城外不斷叫罵,三皇子心想如果於闐國真的與右賢王勾結,那若是換做是右賢王,一定會在深入大漠之前,到於闐城採購給養牲畜。
現在再加上希什曼的商隊在於闐城外一鬧,右賢王不可能坐視不理。
雖然右賢王不大可能親自前來解決這支鬧事的商隊,但只需要釣來一小支軍隊就行。
只需要一小支軍隊,抓住一個俘虜,或者弄清楚他們來往的路線,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右賢王庭。
這就是三皇子相信希什曼的原因。
希什曼也知道,自己摸清楚了這個三皇子的心思,所以他肯定會贊同自己的計劃。
接下來,就看自己的表演了。
希什曼看著四周,幾十輛馬車已經被擺成了一個圓形車陣,車陣的外面,是一具具身著薄甲的於闐城士兵的屍體。
希什曼的商隊不到兩百人,但個個都是經過希什曼長達一年時間的訓練,而且在跟一路上土匪的戰鬥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可以說都是老兵。
而反觀於闐城,因為與右賢王庭勾結,從來沒有遭受過流匪響馬的襲擾,軍備廢弛、士兵孱弱不堪。
一個商路上的貿易都市,按理來說應該是兵強馬壯,但此時偌大一個於闐城,被希什曼的商隊不到兩百人堵在門口,居然是束手無策。
甚至於闐的弓箭手們,都不敢爬上城牆與商隊的弩手對射,此刻整個於闐城,竟然城門緊閉,士兵全部龜縮在城中不敢露頭。
可躲在城中就不代表沒事了,希什曼這次上門來找茬,是有由頭的。
那就是於闐城勾結響馬,襲擊過往商隊。
他沒說是右賢王庭,因為很多來自遠方的商隊,也不知道右賢王庭的存在。
更何況自己的這次找茬,是為了引蛇出洞,而不是打草驚蛇。
現在於闐城城門被堵,相信停留在城裡的商隊是已經知道了,而希什曼商隊護衛們在城下大喊於闐城勾結響馬的事情,當然也會有好事者在商隊之間傳播。
勾結響馬這個罪名如果坐實了,那於闐城以後就不可能在商路上立足,更嚴重的,可能導致城內的商隊譁變,整個城池直接被搶燒一空。
於闐城的那個治安官,肯定過不了多久就會頂不住壓力了。
而且他早就已經派人,去右賢王庭求救了,那個信使,希什曼也已經讓尤朵拉去尾隨了。
等吧。
用不了多久,草原的蠻子就會來千里馳遠了。
這個治安官腦子也不是太好使,這個時候右賢王庭的騎兵前來解圍,豈不是代表了他們勾結右賢王庭,已經板上釘釘了?
希什曼想著,難不成於闐城這次想來個大的,直接放右賢王騎兵進城,把那些商隊的人全部殺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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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草原餓狼,進城之後豈會敵我分明?
商隊被殺,於闐城也會跟著遭殃。
如果真是這樣忍痛割肉,那於闐城的治安官,也不失為一方梟雄。
只不過這個梟雄,顯然安逸日子過久了,對於闐城的城防也不太上心了。
希什曼回頭,看著那些隱藏在遠處沙丘之後的大魏黑甲騎兵。
聽說這些黑甲騎兵,是鎮西將軍蕭關手下最為精銳的宿衛營,個個能征慣戰,不僅騎術了得,而且紀律嚴明、殺伐果斷,實在是一支虎狼之師。
也難怪這個蕭關真的敢任著三皇子的性子來,帶著兩千人就敢圖謀右賢王庭。
蕭關的反對,不是因為雙方力量對比的懸殊,而是因為宿衛營出發匆忙,沒有帶夠充足的給養。
這根希什曼在康斯坦察時的思考方式一樣,他從不考慮能不能打,而是考慮要不要打。
希什曼心想這大魏國的軍隊,倒是頗為剛烈勇武,但是他們的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把皇位的繼承人紛紛放到軍隊中。
難道那皇帝老兒就不怕自己的兒子坐大,效仿秦王故事?
嗯,不過這年頭太陽都沒了,唐太宗李世民到底存不存在還得另說。
但至少這大魏,肯定是中國歷史上一個難得的奇葩。
希什曼想著,自己如果輔佐三皇子上位的話,是不是也能得個從龍之功什麼的,賞個太師太傅,讓自已也體驗一把中國封建王朝腐朽墮落的滋味。
不過這些東西希什曼也只是想想而已,現在那個三皇子可是腦洞大開,認為自己是什麼太祖皇帝的後人。
這種故事,真的是比朱允下南洋、楊玉環去日本還要離譜。
三皇子殿下,你可別真的把我當成是跟你爭皇位的。
希什曼回過頭來,看著於闐城那低矮的土牆,看著本神父說道:“怎麼樣?這牆能砸塌掉嗎?”
“有點困難。”
本神父說道:“但是這城門我能砸掉。”
“好。”
希什曼點頭道:“那就砸門,把這狗日的城門給我卸下來。”
“是。”
本神父點了點頭,慢慢走出了車陣,突然一個箭步朝著城門猛衝了過去。
商隊護衛們還在叫罵著。
于闐的士兵還在城牆後面龜縮著。
三皇子和蕭關兩人,正在土丘後面交談著。
只聽見“哐當”一聲,震天動地,把所有人都嚇得一愣。
于闐城門口塵土飛揚,所有人都愣住了,商隊護衛們不再叫罵,三皇子和蕭關不再交談,連城牆上懦弱的於闐士兵,也探出了腦袋,想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待到塵埃落定,眾人卻發現,于闐城門,已經不翼而飛了。
只有一個手提十字杖的、渾身鐵甲的壯漢,似一座大山堵在了於闐城的門口。
城內外的人都痴呆了。
發生了什麼?
希什曼扶額,自己是想讓本神父用十字杖去砸門,給於闐城裡的人一些壓力而已,卻沒想到本神父直接一頭撞了上去,竟生生把這脆弱的於闐城門給撞開了。
甚至不僅僅是撞開,那於闐城門,連帶著幾個站在城門後的倒黴于闐士兵,已經不知道飛到那裡去了。
希什曼沒有考慮過這種情況。
自己該怎麼辦?帶人殺進去嗎?
三皇子和蕭關也對視了一眼,不知道這種城門大開的情況之下,自己是不是應該帶領士兵突入城中。
可自己這些人不是來攻城的啊。
要是想要攻下於闐城,那非常簡單,只要一開始就派人用鐵鍬挖開城門,或者是用火油燒燬城池就行了。
就於闐城士兵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宿衛營進入城中,那就是虎入羊群,哪裡由得這些傢伙拖延。
自己這些人在山丘後埋伏著,不就是等著右賢王庭的騎兵來救援的嗎。
所以很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明明城門已經被攻破,那個鐵甲神父站在城門口,城內的於闐士兵不敢迎敵,城外的商隊護衛們也沒有進去。
兩隊人馬就這樣完全僵住了。
此時一騎紅塵自北方而來,打破了這個僵局。
“尤朵拉?”
希什曼看著那馬背上的一襲綠袍,心想她不是跟著那信使去尋找右賢王庭了嗎?怎麼這就直接回來了。
尤朵拉飛騎直入了車陣之中,希什曼趕緊迎了上去。
“出意外了嗎?”
“嗯。”
尤朵拉點了點頭,跳下馬背說道:“我跟蹤不過數里,就被那於闐信使發現了。”
“被發現了?!”
希什曼大驚,尤朵拉在狩獵隊呆了那麼多年,一手隱身匿形的本事爐火純青,就連那些嗅覺極其敏銳的野獸,都逃不過尤朵拉的追蹤。
現在尤朵拉得了渴血癥,那追蹤之術應當是更上一層樓才是,怎麼會被那於闐信使發現了?
尤朵拉解釋道:“那於闐的信使很厲害,我掉以輕心了。”
“不是吧?”
希什曼心道於闐城士兵那一觸即潰的德行,難道於闐城的信使,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現在尤朵拉追蹤被那信使發現,這要是被右賢王庭得知了,那草原狼嗅到了危險,往北方一鑽,那就深入荒漠,再也找不到了。
希什曼為三皇子獻上的第一計,那可就完全泡湯了。
尤朵拉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但希什曼看著她那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一把捏住她的臉道:“快說,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誒誒!放手,放手!”
一旁那麼多商隊護衛,埋伏在山坡後的宿衛營也能看見,尤朵拉的臉皮可沒有希什曼那麼厚。
尤朵拉掙扎不開,只能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事物遞給了希什曼。
“這是……”
希什曼鬆開雙手接過那事物,發現是一卷陳舊的羊皮卷。
希什曼將羊皮卷輕輕開啟,在看到了裡面的內容後,臉色劇變,看向尤朵拉說道:“待會兒晚上別睡太早。”
尤朵拉紅著臉道:“別不正經了。”
希什曼沒有故意不正經,他此時真的只想在尤朵拉的臉上狠嘬一口。
手中的羊皮卷不是其它,而是於闐城所繪製的,西域的詳細地形圖。
這個地形圖範圍非常之廣,甚至囊括了大半個中亞,一直到了波斯地區。
而這地形圖上,有一處明顯的紅色標註。
希什曼不認識上面的文字,但這出紅色的標註,他是認識的,那是一個“右”字。
右賢王庭!
希什曼有些激動地問道:“這個東西,從那個信使身上得來的?”
“嗯。”
尤朵拉點頭道:“被他發現了,我只能追上去將他射下馬,卻沒想到從他身上搜出了這個東西。”
“尤朵拉啊,你可知道你立了怎樣的大功嗎?”
希什曼深呼一口氣道:“晚上別跑啊,我先說好了,晚上別跑。”
早知道這個於闐城有右賢王庭的具體位置,就不用這麼辛苦地搞什麼圍點打援了,直接把於闐城打下來就是了。
希什曼拉著尤朵拉兩步快走,到了一輛馬車的旁邊,確認了上坡上的伏兵無法看見自己後,希什曼抽出匕首,將那羊皮卷裁成了兩份。
尤朵拉吃驚道:“你幹什麼?”
希什曼將標註的右賢王的那一塊地圖拿了起來,然後將其它的部分遞給了尤朵拉。
“這些你收好了。”
希什曼說道:“好東西,我們得自己留著,就算拿出去也得慢慢來。”
“一定收好了,不要告訴任何人。”
希什曼說著,悄悄露頭看了一眼背後山坡上的大魏宿衛營。
小爺好久沒有做過討價還價的事情了,今天正好手裡有了籌碼,如果不狠賺一筆,真是對不起尤朵拉這一路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