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戰旗！“殷戍大聲下達了第一個命令，“升戰旗！落帆！”
紅旗高高升起在每艘船的桅頂，三角帆則被快速收起。長槳從船舷兩側伸出，蓬特的小夥子們在鼓點的指揮下高喊著號子，開始用力擊水。
失去了風帆動力的船隻在船槳的划動下進一步靠攏，而兩艘“蠍子炮火力支援艦則首尾相連緊緊靠在一起，剩餘的船也抱成一團，相互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了彼此能透過相互喊叫來進行聯絡的程度——在數量佔據了壓倒性優勢的敵人面前，必須全力收縮自己的戰線，絕不能被各個擊破，同時也能保證最大的火力密度。
作為闊闊塔老爺臨時授權的“總指揮”，殷戍高高站在“座艦”的船尾縱觀整個戰場，而作為翻譯的圖雅公主則緊隨身後，確保他的命令能夠被兩艘核心戰艦接收到。
正在這時，船頭突然升起了股股黑煙。
闊闊塔老爺在一幫蓬特老者的簇擁下，起勁兒地往火盆裡投著各種祭品，正在虔誠地向蓬特的“海神波伊塔”和戰神“恰巴塔”進行祈禱與獻祭。
按照殷戍的本性，他從前可能會對那一套“封建迷信”的玩意兒嗤之以鼻，但現在他卻感到一種敬畏，一種同生共死並肩作戰的責任和擔當——也許那老頭正在屬靈的世界中做一個孤膽英雄，而他，則在世俗的世界裡不屈不撓地奮戰到底。
“還有4000個肘尺！”負責測距的蓬特少年大聲報著資料，“……越來越近了，800個肘尺吧！……”
對面那些庫納人的船絲毫沒有停留，越駛越近了。三排船的間距漸漸拉開，並且隊伍的兩翼越來越突出，明顯地形成了一種新月隊形——庫納人將依照海戰的“傳統”，打算進行兩翼包抄了！
而闊闊塔的4艘船抱成了小小的一團，一反常態地不再進行任何機動，就守在原地準備捱打了！
在殷戍的命令下，所有的蓬特“戰鬥班組”均已就位。14門蠍子炮昂首待發，遠遠指向了那些迎面撲來的船！
“000肘尺！”
“000肘尺！”
庫納人的船越來越近了！
殷戍瞪著血紅的眼睛，眼看著那些在視線中越變越大的、遍體通黑的木船。
他已經能清晰地看見船舷兩側伸出的密集的長槳在一下下有節奏地拍擊著水面；他能夠清晰地看見船頭的祭壇燃燒起的滾滾黑煙；他能夠清晰地看見那些船船舷上冒出的黑壓壓的人頭，以及人頭間森然聳立的無數長矛；他能夠聽見那邊隱約傳來的鼓點聲，密集而又焦躁，彷彿一陣滾雷輕輕掠過海面；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船上的人鷹隼一樣的目光——犀利，冷峻而又殘酷無情。
他的心在一刻不停地狂跳著，洶湧而上的血液將太陽穴衝擊地就要爆開了。
蓬特“戰鬥班組”都已齊齊守候在“蠍子炮”前，焦急地看著這位船尾的“統帥”。
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敵人已經近在眼前，自己卻一直保持一動不動！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大叫著要求行動，很快，大部分小夥子都亂哄哄地開始騷動了。
“紀律！”殷戍不為所動，“絕對服從紀律！必須聽我的口令！”
公主口乾舌燥地一遍又一遍重複“安虎老爺”花崗岩一般強硬的命令，總算把這群越來越躁動不安的蓬特人彈壓下去了。
“1500肘尺！”負責“測距”的蓬特少年大聲報出了最新資料。
殷戍全身的血終於“嗡”的一下子湧到了天靈蓋！
“上彈！”他大聲命令道，“全部上彈！”
一直在屏息等候的小夥子們頓時歡呼一聲！在一陣緊似一陣激越的“噠噠”聲中，14顆熊熊燃燒的火球被仔細裝進了滑軌上的皮碗裡，而T字大框上的弩臂也扭轉到了極限位置——“蠍子炮”已經一觸即發了！
“聽我的命令！”殷戍遙指遠方，“瞄準第一排正中間的那艘船！”
各個“戰鬥班組”頓時忙碌起來，開始按照自己“習慣”的方式進對“目標”行瞄準。
殷戍眼睜睜看著那些撲面而來、氣勢洶洶的船，深深吸了一口氣。
神靈啊，但願成功，但願一次齊射就能震懾住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敵人！
“開火！”他突然用盡全身力氣大喝一聲！
伴隨著一陣砰啪的巨響，14個火球拖著黑色的濃煙衝上天際，直撲著不遠處的那一長串敵船而去!
殷戍和公主一下子撲向了船舷，萬分緊張地看著那群燃燒彈劃過的彈道！
1秒，秒，秒……數秒鐘之後，終於有彈丸落到了海里，在海面上激起了一人多高的水花！
謝天謝地，經過了“奔奔沙洲”實彈演習錘鍊出來的蓬特戰鬥班組素質非常之高，14枚首發的燃燒彈竟然瞄得非常之準！
只見目標船正前方的海面上瞬間便噼裡啪啦升起了一片水柱，彈著點散佈很小，就像那一塊的海水突然沸騰起來一般！
“喔！……”殷戍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喊叫聲！
相鄰的幾艘船也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對面那些船上飛舞的長槳戛然而止，即便隔著幾百米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那些船上的人一頭霧水的懵逼模樣。
“還是那艘船！”殷戍氣宇軒昂地指著目標，大聲命令道，“直接進入效力射！把它打沉！”
“把它打沉”這句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聲嘶力竭叫喊出來的！
在一片歡呼聲中，“蠍子炮戰鬥班組”的小夥子們在甲板上來回奔走，就像辛勤的蜜蜂一般瘋狂地忙碌著——他們在狂熱地扳動絞盤上彈，在仔細地調整滑軌瞄準，在狠狠地擊發，在小心地觀察和調整。
在此起彼伏響成一片的砰啪聲中，這兩艘100噸的木船連船身都開始不停地抖動了；黑色煙霧從兩艘船上升起，遠遠望去竟好似著火一般；就在這濃烈的煙氣中，一團團火球呼嘯著向著遠方那艘倒黴的“目標船”飛去，而海面上密集升起的水柱則越來越近地“罩”住了它，直到將它徹底淹沒。
終於，那艘船的甲板上騰起了大股大股的黑煙，它燒著了！
也許庫納人的船上同樣裝載了不少易燃的木料和油脂，在西南風的吹拂下很快就燃起了大股的明火，船上的庫納人紛紛跳海逃生，而一陣陣喧囂的聲浪遠遠傳來，灌進了這邊每一個人的耳朵！
“嗷！——”
小夥子們爆發出了更加響亮的喝彩聲，甲板上已是一片歡騰！
第一次“效力射”就將這些蓬特人的士氣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們再一次感受到了甲板上那些張牙舞爪的“大彈弓”的威力，他們在遠遠超出庫納人射程的距離上就打沉了一艘船！這他們的航海歷史上可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
殷戍也是熱淚盈眶——他深切感受到了武器的代差所體現出來的巨大威力。此時此刻，他對手中的兵器重新建立起了最堅強的信心！
“啊，啊，啊！”闊闊塔老爺穿過興高采烈的人群，從船頭艱難地擠了過來，一下子便熱烈地抱住了他，“快瞧呀，安虎殿下，快瞧呀！這是您的勝利！”
“我們的勝利！”殷戍亢奮地高叫著，“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勝利！”
“還沒有勝利呢！”公主突然拽住了他，眼神中也滿是喜悅，“老爺，我們只打中了一艘船，他們還有7艘船呢！”
狂歡的的人們立即停了下來，開始仔細觀察著幾百米外的海面。
那艘“目標船”已經在熊熊燃燒了，而方陣中全部的庫納船都已收起長槳，停止了前進。似乎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沒有號角，沒有鼓點，幾十艘船就那麼靜靜地飄在海面上，隨波起伏。
戰場上出現了片刻的寂靜。
“我們已經打了多少發燃燒彈？”殷戍的喊叫聲一下子打破了沉寂。
“76發了，安虎老爺！”有人大聲回答道。
這傢伙皺了皺眉頭——打中一艘船竟然耗費了整整76發燃燒彈，這消耗實在是太大了——他的兩艘“火力支援艦”，攏共也不過帶了1000發“炮彈”，而理論上還有7艘敵船在等著他去一個接一個敲沉！
真的，那些蓬特小夥子們的熱情實在是過於高漲了！
“注意節省彈藥！”他再次喊叫起來，“注意節省彈藥！聽我的命令，那艘船左手邊的一艘……射擊！打沉它！”
14個“戰鬥班組”又開始熱火朝天地工作了。弩臂猛烈回彈的砰啪聲再度爆豆一般響起，無數吱吱作響的火球拖著黑煙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死亡痕跡，那邊的海水又如同開鍋一般沸騰起來了！
殷戍走下了船尾，穿梭在忙碌的蓬特小夥子中間，大聲地鼓著勁兒。
“幹得好，兄弟們！”
“打呀，狠狠地打！燒死那些庫納人！”
“動作慢一點兒，節省彈藥！”
……
圖雅公主寸步不離緊緊跟在他身後，將他的命令翻譯成熱烈的蓬特語言；而塔蒙則跑來跑去，將一罐罐的蜜酒拎到那些滿身大汗和灰垢的小夥子面前，這使得蓬特人的士氣頓時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簡直太棒了！”闊闊塔老爺滿面紅光，彷彿一下子年輕了0歲，就像一隻快樂的公雞那樣在甲板上竄來竄去，“兄弟們，你們實在是太棒了！狠狠地揍呀，狠狠地揍他們，揍那些神靈厭棄的庫納人！……”
在震天的歡呼聲中，對面又有一艘船開始熊熊燃燒了！
而這一次“效力射”，僅僅消耗了8發燃燒彈——也就是說，對“業務”越來越熟練的蓬特人僅僅用了兩次齊射，就敲沉了一艘敵船！
那些接連承受了兩次突如其來的、從天而降的烈火襲擊的庫納人，好像猛然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開始驚慌失措地行動了！
不不，他們並沒有再向南進一步發動衝擊，而是像突然炸營的馬蜂一樣，不要命地四散開來了！
庫納人威嚴的三列橫隊“方陣”頃刻間便解體了，所有船的兩側都出現了船槳拼命划水所激起的沖天水花，遠遠可見每艘船甲板上的人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亂竄，混亂的號角聲和鼓點聲響成了一片。
他們被嚇著了！他們害怕了！
闊闊塔和他的戰士們的歡呼聲響徹雲霄！
很快，庫納人的船隊出現了動搖者。有幾艘船明顯對統一的指揮進行對抗，它們飛快地升起了三角帆，竟在一片混亂中努力轉向，試圖掉頭逃跑！而另外一些船則猛烈地撞上了它們！
在強力的撞擊作用下，有二艘船竟然被撞得粉碎！船上的人不得不跳下海，悽慘的呼號聲遠遠聽去真真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還要打嗎？”殷戍遙望著那一片沸騰的海，大聲問道，“闊闊塔老爺，他們已經陷入混亂了……我們還要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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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當然打！”老頭子的精神極為亢奮，“消滅它們！世人必須看看，背叛了自己的兄弟，厭棄了自己的神靈，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悲慘下場！”
殷戍不再說話，而是仔細觀察著那些亂作一團的庫納人。
他發現，那些人好像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中恢復過來了。響成一片的鼓點和號角聲漸漸有了節奏，而隊形中七扭八歪的船隻也在努力恢復陣型。、
很明顯，庫納人中也有一個強有力的領袖！
他們一定也在努力觀察自己，他們在針對全新的戰場形勢進行主動調整，他們改變陣型了！
他們拼力划著槳，努力恢復成一字橫隊，並在東西兩個方向逐漸形成了兩個向南的尖角——他們肯定發現了，闊闊塔的船隊中不過僅僅有兩艘船能夠發射出超遠端火力，他們試圖從左右方向遠遠地對自己的船隊進行包抄！
面對最新的情況，到底該怎麼打，老頭子和殷戍突然爆發了激烈的爭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