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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勞動人民的盛大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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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從今往後,這些一直“自由自在”過日子的民夫、苦力、匠人、商販、流浪漢、妓女和兒童,將有人“管”了——他們必須對一個人獻上他們的忠心,聆聽他的教誨,執行他的命令,並接受他的懲罰……直至為他獻上自己的性命。

這意味著,從今往後,這些人的生活將迎來一個天翻地覆的改變——他們將不再僅僅是“謀生”,而不得不在“謀生”之外加上許多其它的東西:例如,忍受某些紀律的約束,為了某個目標不得不付出無償的勞動,甚至在關鍵時刻需要犧牲自己,乃至自己的親人……

那麼,他們能夠得到什麼呢?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也許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天為了餬口而掙扎奔波,不用為了一口飯,一丁點銀子而去偷,去搶,去打得頭破血流;他們可能會獲得一份軍餉,一份還算過得去的伙食——對某些人來說,天天都能吃飽飯簡直就是一個奢侈的夢想;

更重要的是,他們中的很多人,也許能夠透過為軍隊提供勞役或者服務,獲得一種起碼的尊嚴,一種真正成為了一個“人”的尊嚴;一個擁有了尊嚴的人能夠快樂地勞動,並坦然領取自己應得的報酬——而這種尊嚴,他們這輩子可從未有過,甚至上溯到祖宗十八輩也不曾有過!

再說了,那個兇巴巴的老爺也話裡話外地暗示了,如果他們不“自願”的話,那麼親愛的馬裡營地將容不下他們,他們必須捲鋪蓋滾蛋,重新走上顛沛流離的道路……

這一關係到每個人切身利益的重大舉措使得所有人都開始熱烈地議論起來——男人們在臉紅脖子粗地大聲爭論,而女人們則在嘰嘰喳喳地嚷個不停;每個人都在思考,在算計,在激烈地表達觀點,甚至在數個角落之中,由於爭執是如此劇烈,甚至發生了嚴重的拉扯和鬥毆!

薩爾貢的士兵們不得不衝進亂哄哄的人群,好不容易才使得此起彼伏的爭鬥平息下來。

殷戍一直在緊張地旁觀著這場“人民內部矛盾”——人群之中的劇烈爭吵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那樣的一群人不像軍隊是鐵板一塊,它的成分極端複雜,它的成員各懷心思;他對獲得它的“忠誠”暫時不報什麼指望,他現在只是想順利地完成計劃的第一步——將那些人初步組織起來。

是的,組織起來。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他預想的方向走下去的話,他更想將整個馬裡營地都組織起來。

人,有組織的人,必將創造出無數的人間奇蹟!

這是400年的歷史給這位年輕的穿越者留下的極為深刻的教訓!

正在這時,圖雅輕輕捅了捅他。

“老爺,這些老百姓這麼吵吵嚷嚷下去可真的沒完沒了啊,”她笑道,“您的‘釘子’們又該出場了啊!”

殷戍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又舉起雙手朝著臺下搖擺示意。

幾十個平民打扮的“釘子”立即在那一片混亂的人群之中喊起了口號。

“我們永遠忠於薩爾貢!”

“我們要加入薩爾貢的軍隊!”

“神聖的薩爾貢萬歲,萬萬歲!”

……

“人民”內部亂糟糟的爭執與討論立刻被激昂的口號蓋了過去,這一下子,不管願意的還是不願意的,幾乎所有的男女老幼都瞬間喪失了理性,激動地揮舞著拳頭,跟著一起高呼——

永遠忠於薩爾貢!

歡快而熱烈的氣氛重新籠罩了全場!

在一片喜氣洋洋的喝彩聲中,那些皮匠、肉販子、苦力和娼妓雜七雜八的“代表”們在“李逵”的的喊叫聲中連滾帶爬地上了臺。

“主席臺”上頓時黑壓壓地站滿了一大片人。

許多人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大場面,第一次站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個都羞澀地低著頭,有的傢伙甚至害羞地轉過身用屁股面對觀眾,引發了陣陣粗俗的哄笑聲;而臺下的那些人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同伴們竟然人模狗樣地站在臺上,好像搖身一變成了“上等人”一般,都在鼓著掌熱烈地笑罵著;

正在這時,歡快的樂章中卻出現了幾個不和諧的音符。

有幾個“凱什”的士兵們對臺上那幾個花枝招展的漂亮妓女尤其感興趣——顯然有不少人是那幾個女人的常客——笑鬧聲與不堪入耳的猥褻評論猛烈地朝著“主席臺”上噴去,把幾個女人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毫無辦法。

已經組織起來的娼妓們如今有了仁慈的王子殿下撐腰,還要被授予“軍旗”,豈能容這些混賬王八蛋的大頭兵肆意侮辱?於是,馬裡營地之中出現了破天荒的頭一遭——臺上臺下的大群妓女起勁兒地同一大群士兵激烈對罵,汙言穢語不絕於耳;而周圍的人全都在興高采烈地看熱鬧,喝彩聲與笑罵聲齊飛,“主席臺”下頓時如同開鍋沸水一般熱鬧!

可憐的“李逵”吹胡子瞪眼、大吼大叫也無法將眼皮子底下的這場荒唐的罵戰壓下去,薩爾貢的“幕僚”們只好齊齊上陣,又威脅又勸說,連哄帶罵折騰了許久,卻使得全場的氣氛掀起了一個又一個新的高潮!

“真熱鬧呀,老爺!”一直處於安靜“看戲”模式的“蓬特十塔”也忍不住跳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大叫大嚷道,“下賤的娼妓竟然也有這麼大的膽子!啊,神靈呀!……女人膽敢罵男人!!老爺,這裡的世道真的變了呀!”

世道真的變了!

殷戍心中頓時一震。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這一大鍋沸騰的開水,腦海中突然莫名其妙閃過一句話——這是勞動人民的盛大節日……

眼見一場嚴肅的“授旗”儀式在臨近結尾時卻要轉變成一出徹頭徹尾的鬧劇,那位薩爾貢王子忙不迭地跳出來“救場”了。

在咚咚的鼓聲與高亢的號角聲中,王子匆匆帶領著一群手持旗幟的黑衣女子走到臺上那一大群不知所措的“人民”面前,臉上帶著僵硬的微笑,莊嚴地將旗幟授予了每一個人,並熱烈地擁抱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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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主席臺”下的歡呼聲簡直能把馬裡營地之中的全部木屋和帳篷沖垮!

薩爾貢萬歲!

熱烈的口號聲如同海濤般響成一片——這一次,“釘子”們可沒有引領,這全都是“人民”發自內心的呼喊!

臺上的“代表”們被一個“半神”擁抱之後比那些士兵們表現得還要誇張——有嚎啕大哭的,有滿場亂飛橫衝直撞的,有衝到臺前向臺下的親戚朋友“報喜”的,更多的人則是窩手窩腳亂哄哄地下跪磕頭,所有人都擠成一團,拼了命地也要搶到王子面前,親吻他的涼鞋,撫摸他的腳面!

此時此刻,臺上臺下已經連成了一體,滾燙的空氣彷彿就要著火了;所有人都淚流滿面,所有人都手舞足蹈,“薩爾貢萬歲”的口號聲響徹雲霄!

“人民,人民的力量……”圖雅一直在冷眼旁觀著眼前這場盛大的狂歡,突然喃喃自語道,“人民的力量……”

“您可是一位大帝國的公主,”殷戍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您一直高踞在人民的頭頂。尊貴的圖雅公主殿下,您可曾見識過您的人民的力量?您對這股巨大力量的態度是什麼呢?討好它?躲避它?或者是,利用它?還是消滅它?”

“巨大力量?不,安虎老爺,人民都是溫順的綿羊——是的,這都是些烏合之眾,老爺,”圖雅小聲說道,“他們不堪一擊……還有,您千萬別叫再叫我公主了,千萬別!”

“也許,10個強壯的綠松石販子也比不上您的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殷戍正色道,“您作為一名公主,崇拜強大的力量是天經地義的……您或許極為蔑視人民——是的,在大多數情況下人民確實都是虛弱的,是一盤散沙——但是我勸告您,千萬不要小覷組織起來的人民的力量。我的圖雅,請務必記住我的這句話:組織起來的人民,將是戰無不勝的!”

“組織起來的人民……”圖雅皺著眉頭,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老爺說得對,”一直沉默不語的塔蒙突然發聲了,“我記得,就在400年前,底比斯就曾經爆發過規模很大的奴隸暴動,連神聖的法老都被趕走了呢!……老爺!我記得哈列姆老師給我們讀過記載那件可怕事情的故事書……他說,啊,可憐的人吶,天空在顫抖,空氣在燃燒,整個大地就像陶輪一樣旋轉起來了……神靈厭棄了世人,要把顛倒過來的一切再度顛倒過來!”

要把顛倒過來的一切再度顛倒過來!

殷戍的心中頓時轟的一聲——這句話他竟然如此熟悉!

正在這時,高亢的號角聲和震耳欲聾的鼓聲再度響成了一片,臺上那些興高采烈的土老帽們熱熱鬧鬧地下了臺,上百面“人民”的旗幟在歡呼聲中被四處傳看,密集的人群之中猛烈地攪起了無數旋風,這場面,簡直比殷戍老家鄉下的過年大集還要熱鬧100倍!

可憐的薩爾貢就像剛剛被大雨淋過一般渾身溼透,,疲憊地坐在“主席臺”的一角;幾名士兵跑前跑後端上可口的點心和葡萄汁,而他的“幕僚”們也關心地圍了上去。

“殿下,您感覺怎麼樣?”殷戍也湊過去焦急地問道,“您辛苦了,殿下!”

薩爾貢滿頭大汗臉色蠟黃,顯見疲勞極了;而他的眼睛卻一直神采奕奕,發著狂熱的光芒!

他擺了擺手,拒絕了幕僚們要他脫下全套甲冑的請求。

“效果非常好,”他突然打起了精神,興致勃勃地叫喊著,“非常好!意想不到的好!”

人們一下子愣住了。

“埃及人,你哪裡來的好主意?”王子突然跳了起來,一下子揪住殷戍的胳膊,“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成了我的軍隊的統帥,我的人民的王子!是的,我同我的軍隊和人民站在了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強大!謝謝你,埃及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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