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半途、半神、一知半解
現實與幻想間的遺蹟重歸寧靜，空中有風流動。風停之後，晨光中又出現了兩位少女。
其中一位少女的服飾與腓力四世有些相似，並非法蘭西王國的樣式，在時代上顯得更為久遠一些。另一位少女戴著維京風格的角盔，身披毛皮，手中所執之物卻不是巨斧，而是一件刻有兩枚北歐文字的奇怪通訊設備。
雖說吉爾伽美什並未加入任何君王間的聯盟，但她也有屬於自己的一些情報來源。此時出現的這兩位少女並非什麼無足輕重的人物，而是相當知名的皇帝與國王——她們分屬兩國，原本並無關係，但秦始皇與成吉思汗建立的同盟將她們聚攏在一起，為重塑現世王權而踏入同一陣營。
西蒙一世，羅馬人與保加利亞人的皇帝，四次攻抵君士坦丁堡的王者。她親自掀起與拜占庭帝國的戰爭，將自己的王座抬升至帝國之上。利奧六世俯首向她納貢，隨後她從國王變成了皇帝，成為了舉世矚目的耀眼之人。
哈拉爾一世，丹麥國王，又名“藍芽之王”。她征服了整個丹麥和挪威，在恐怖的維京人時代終結了人們對奧丁神的信仰。現代通訊協議標準“藍芽”正是以她的稱號命名，而那個代表藍芽的圖示則是兩枚北歐古代文字的結合，同時也是哈拉爾一世本人留下的印記與銘刻。
“唉，腓力四世啊，說她什麼好呢。”哈拉爾藍芽王感嘆了一聲，“早知道搶先出手會變成這樣，還不如加入我的藍芽通訊網，用更現代化的集體統合方式來作戰呢。從一開始就用絕對優勢碾過去的話，麻煩會變得少很多吧。”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西蒙一世無視了哈拉爾藍芽王的感慨，認真發問，“如果我們以征服者、皇帝與國王的身份，來欺壓這個烏魯克小城的所謂君主，王權量級的差距就太過巨大了。雖然你說那是現代化的行軍方式，但我也有屬於我那個時代的榮譽……”
“我無所謂。”吉爾伽美什搖了搖頭，白袍下襬的暗藍晶石隨之擺動。
“嗯？”聽到這樣的回覆，西蒙一世顯得有些不太理解，“那你的意見是？”
“我的意見是，即使需要同時對戰你們兩個……也無所謂。”吉爾伽美什說，“雖然麻煩，但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壓力。”
“切。”握持藍芽裝置的維京少女顯出輕蔑的表情，角盔中透出的眼神充滿不屑，“太過狂妄了，吉爾伽美什。這種行事風格只會招來你無法應付的人……比如我。同為王權攜帶者，你只不過贏下了那個宗教狂腓力四世而已，就變得這樣囂張嗎？給我聽好了，烏魯克的吉爾伽美什，古巴比倫的卑微國主！你的王權量級太過渺小了，而你面對的可是哈拉爾一世，藍芽之王，被現代技術眷顧的戰爭之君！你的時代已經過去太久，你的國土只是一座古舊的城池而已！面對席捲一切的維京怒火吧，你這——”
“那又有什麼差別呢？”吉爾伽美什舉起諸神所賜的長鞭，其上所飾的獅鬃則是她親手所獲的獵物，“王權量級的差距，並不能決定勝負的結果。”
身影的速度超越了話語，吉爾伽美什與耀目獅鬃的反光一起消失，隨即出現在西蒙一世與哈拉爾藍芽王的眼前。古巴比倫的國王輕易地作出了對她自己最為不利的選擇，也輕易地終結了談話與逃避的可能性。
此時，兩位少女同時發動了反制的一擊。
西蒙一世左手持盾，右手從空氣中拉出一支騎槍，向吉爾伽美什猛衝過來。她用盾面護住自己，俯下身子壓低長槍位置，一瞬間就已突向吉爾伽美什的胸口。而哈拉爾藍芽王則利用北歐古文字的魔力發動了跳頻技術，將魔力之符的資料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數據包，以此滲入空氣，創造出了完全屬於自己的法術力場。
刻有兩枚北歐文字的奇怪通訊設備中寄宿著不可見的魔力，振動時發出極輕微的聲響。完全無法看清數量的電波如同雨水沖刷一樣，接連襲擊著吉爾伽美什所在之地，分秒不歇。
滿溢王權的騎槍每次揮動都在空氣中留下痕跡，殘像不斷增生，紛紛向吉爾伽美什襲去，隨之前行的還有西蒙一世本人。在騎士般的國王少女前方，哈拉爾藍芽王張開了2.402GHz的護盾，為她的衝鋒保駕護航。
然而，在吉爾伽美什舉起那束飾有獅鬃的銀色長鞭的那一刻，無論是交織的藍芽電波，還是西蒙一世手中的騎槍，都與先前腓力四世的硫磺火焰一樣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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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中的地面突然反轉，西蒙一世感到足部的鎧甲向下一沉，隨即猛烈地向側面傾倒。她試圖用手中的騎槍支撐自己，可金屬槍桿也彎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將她的右手彈開。當她最終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切都已無法挽救。
一道簡單微弱的白光閃過，西蒙一世與身旁的藍芽電波都陷入了非現實的高頻振動與扭曲狀態。在短短的數秒之內，被層層盔甲保護的肉體無法承受來著虛無的撕扯，就此徹底消失在非想非非想空間的空氣之中。
西蒙一世失色的甲冑頹然散落於地，靜靜熔化成扭曲的殘渣。而哈拉爾藍芽王倒地前看見的最後畫面，是同伴的身形被那道微弱白光分開的瞬間。
“三分之二為神、三分之一為人的我，還不至於懼怕你們這種量級的王權。”
吉爾伽美什俯下身子，眼神與臨死的維京少女平齊。哈拉爾藍芽王神情痛苦地搖著頭，試圖張口說些什麼，卻只發出一陣劇烈的乾咳。她伸手抓住吉爾伽美什的手腕，像是最後的抵抗。然而吉爾伽美什將右手用力按下，刀刃般鋒利的獅鬃劃破了她的喉嚨。
哈拉爾藍芽王失去生氣的軀體軟癱在地，吉爾伽美什握著染血的銀色長鞭，站起身來。
“所以，這就是結局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