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絕望的堅冰
在長春真人丘處機提及“無名”與“毀滅”以後，秦二世心中若有所悟，閉口不言。但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的吉爾伽美什向來對神、仙之流並不友好，所以她沒有理會兩位君王的對話，直接將“王權”注入了那支長鞭所替代的九尾之一尾，向“仙人”丘處機的方向攻去。
然而，下一秒後突生異變。吉爾伽美什渾身痙攣，彷彿被勒住脖子一般，發出喑啞的嘶鳴。在她的嘴角旁流下幾道血液，而她本人已頹然倒地，無法動彈。
無憂王解開吉爾伽美什的衣襟，發現她的頸骨已折斷，那支飾有獅鬃的銀色長鞭死死纏住她的脖子——看來成吉思汗並沒有興趣研究怎麼破解秦二世與吉爾伽美什共同構造的法術，而是採用了更加簡單粗暴的應對方法。
“如果隨手扯斷的長鞭還會重新接續的話……就不重複無意義的舉動。”
“直接把它丟回去試試……嗯。這個有效。”
…………
……
水泥扭曲、磚面開裂。似乎有某種未知的龐然大物，正在從沖積平原的地底緩緩上浮。
空氣中亮起熒熒燈火，不知從何而來。燈光映照之下，無數黑影正在黃浦江的水底穿梭聚集，逐漸凝成實質般的黑暗。浦江兩岸的建築全都開始震顫起來，甚至影響到了天空中的沙海與鹽海。沙雨與鹽水之雨開始飄落，混雜出奇特的色澤，如同死者的手指，來回搖動。
——封神時代的堡壘，摘星樓，開始有了動作。
“帝辛子受！‘摘星樓’已不是你一人的摘星樓！它吸收東方○珠以後，已融合魔都原有地標，這其間的戰略意義，你能明……等等，你想對它做什麼？”
“戰略意義？在這末世來臨之際，還有什麼戰略可說。另外……這可是My 妲Ling的身體啊！她自己都捨得拿出來用，你一個外人，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自“摘星樓”之頂，至“阿房宮”之底，九條巨大的長尾剪影逐漸凝聚，橫跨魔都。
而在成吉思汗面前，逐漸有一座高塔的輪廓正在顯現。
三千年前死於高塔之內的少女，在AI中樞NW-XY03的陪伴之下，重新登上了高塔最上階的樓梯。
“‘仙人’丘處機！雖然你不是我在三千年前認識的那些‘仙人’……但我無論在什麼時代……看到‘仙人’就有氣！”
紂王神采飛揚，戟指怒罵。
“三千年前我沒來得及找雲中子算賬……三千年後……雖然很對不起你，但就請你代替他去死一死吧！”
…………
……
“我不想死。”
長春子邊走，邊說。
“我變強的源流、我永生的原因……就是因為我不想死。所以，恕難從命啊。”
也不見她如何動作，只是單手輕輕一揮——
摘星樓，折斷了。
首先裂開的是支撐外部樓體的商代非現實材料。一陣絕望的晃動之後，維持著NW-XY03意識的計算裝置不再穩固，無助地折向一邊，隨即崩碎，在電子元件的哀鳴中爆出火花與黑煙。
硃紅色的血液如雨飄散，帝辛子受與NW-XY03同樣遭受重創，在高空的強風中墜落而下。
一個平淡的午後。
魔都的街道一如既往地戰火漫天，交戰雙方的士兵行色匆匆，對身邊龐大建築的倒塌完全熟視無睹。一切事物運轉如常，對於將要重塑世界的最終之戰而言……這只是一件正在發生的，事故般的小小插曲。
摘星樓，折斷了。
…………
……
“眾苦充滿，甚可怖畏。”
無憂王憐憫地注視著這一切，過了很久，才低下頭，不再凝視成吉思汗的動作。
她忽然以拇指與無名指相捻，作無常之印。
她結印的手法那麼迅速，那麼優美，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
戒日王結印的動作雖然也很輕捷巧妙，可是與她比起來，卻像是屠夫從死豬身上拔刀。
但……這結印的無憂王，究竟是“黑無憂王”，還是“白無憂王”呢？
無憂王並無言語，只是她背後的法輪轉動起來，燃起了“轉輪聖王”的金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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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法輪將它接觸的一切盡數接納——建築、樹木、電線、標牌、路燈、行人之影……一切都被“黑”之威嚴與“白”之慈悲包容，如同活物一般變形生長。
無憂王。
不屬於“黑”的那一邊，也不屬於“白”的那一邊。
不是任何一位無憂王的“無憂王”。
雖戴漆黑人骨冠，仍執明光金剛劍。
“持明者劍既入手，具大神通。騰空往復，一切自在，往諸天界，入彼天女宮中，得灌頂王位。又於瞬息間離閻浮提界，復過七重大海及七金山……”
無憂王升向空中，平視著同在天上的“仙人”。
她那頂人骨冠上的細骨紛紛落入她的左手，而她舉起右手金剛之劍，持咒間令劍身發出暗芒，同時也有白毫放射其間。
“……過日宮月宮，至妙高山上，乃至他化自在天那羅延天，以至非想非非想處天。”
——至此，“非想非非想空間”中的黑無憂王與白無憂王，在戰場上初次同時出現。
“如是復至崑崙山中，入補陀落迦山，見觀自在菩薩。”
此刻的轉輪聖王，亦能觀世間之音、以般若智慧照見五蘊皆空。
“於菩薩處聽聞妙法，因緣成熟，得於世間最上成就。”
此刻的轉輪聖王，亦能自演極妙佛法，洞見過去未來種種奧秘。
“所有世間虛空界內，聖劍持明天中，此持明人得為彼主——”
無黑、無白，無憂之王。
重歸完整。
她是人類歷史上唯一的“轉輪聖王”，是在佛滅百年之後，突然降臨現世為王的“鐵輪”之王。她是印度歷史上最偉大的國主，八萬四千座“無憂王柱”的建造者……
她所掌握的，是接近佛陀的無上妙法。這妙法決不輸於任何超自然力，包括“仙術”。
…………
……
“想要超越‘仙術’……是嗎？”
目睹了這一切的成吉思汗，依然不緊不慢地繼續向前走去。
然後……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將不是任何一位無憂王的“無憂王”打落塵埃。
“臨場開悟佛法？黑白人格融合？真是精彩……儘管把新招都使出來吧。剛才確實有一瞬間，我能明白你想要達到何種境界。沒錯，你的預想沒錯……極致境界的‘佛法’，是不會輸給‘仙術’的。”
已是仙人的永生者成吉思汗，從雲端撿起一片破碎的蓮葉，若有所思地掂了掂分量。
“但……臨陣磨槍的招數，對我是沒有用的。‘黑’與‘白’合二為一之後再怎麼強……也不能剛一融合，就來尋找我這樣的對手吧？”
“以後，不如學著像我一樣，多點耐心、多點耐心，慢慢變強、變得更強，直到可以認知自己的強、確認自己的強……”
“啊。”
“不過，仔細想一想。”
“你們……還有‘以後’可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