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你是誰
聽到袁世凱的問話，元首默默點了點頭。一直以來她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現在她終於意識到了。誠如天之末子所言，“無名氏”可不能算是一個名字——名之所指，不應無名。
無名氏，沒有名字。
與此同時，無名氏本人想要回答這個問題，卻突然發現自己對此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解釋。
“我……的名字。”他想，“我，的……”
“無名氏，你怎麼了？”芙拉伸出左手，在無名氏眼前來回搖晃，“你該知道自己的名字吧？為什麼不回答？難道‘無名氏’這三個字很長嗎？”
“啊。”無名氏揉了揉太陽穴，抬起頭來，“不好意思，我失神了。”
然而，不安的感覺紛擾著流過意識，令無名氏感到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視，卻怎麼也回想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他知道自己名叫“無名氏”——這對無名氏本人來說是天經地義的事實。但當有人對他指出，這件事並不合理，而且異常……的……時候……
一道閃光劃過公路，無名氏隨即倒向了跑車的後座，昏睡過去。
“不行。”
聲源來自駕駛座上的小光，所有乘客都轉頭看她，而站在車前蓋上的洪憲皇帝也扭過了臉孔。她們見到小光手中握著一支消除記憶用的鐳射筆，表面刻著【有關部門】的印記，正是無名氏本人最愛的那一款。
“這是不能問的問題，天之末子。”她對袁世凱說，然後又對在場所有人說，“還有各位……也一樣。”
“但……”
“對這個問題提出的問題，也同樣是不能問的問題，芙拉。”
“……噢。”
芙拉不再出聲之後，小光雙手離開方向盤，將跑車交給自動行駛系統，一時無話。
“你確實是優秀的皇帝，天之末子。”她想，“雖然你經常不加推導就給出結論，但卻擁有極度強烈的直覺。這讓你那些正確觀點的【正確】程度，與錯誤觀點的【錯誤】程度一樣高……有時，甚至會高到近乎危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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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
“你確定嗎？一個嬰兒？”
“非想非非想空間”一角，巨大宏偉的實驗室裡，小光從滿桌玻璃器皿前抬起雙眼，不可思議地盯著推門而入的那位少女：“自從這片空間出現以來，所有君王都是以成為君王之後的姿態降臨。怎麼會有‘王權攜帶者’以嬰兒的年齡降生？她……是誰？”
“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們知道……不是‘她’，是‘他’。”
前來拜訪小光的少女君王，是另外一位當年的“王權感染者”：“我們剛在沙海與鹽海里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是被封在海水中的胚胎……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有一種感覺，似乎這片非現實的海洋，從一開始就只是作為孕育他的子宮，而出現在最接近‘現實’宇宙的邊緣地帶。”
“胚胎？”小光站起身來，手按桌沿，“可你剛才說是嬰兒。”
“在我們從海中將他取出的那段時間裡。”來者告訴小光，“他度過了普通人類需要十多年才能度過的歷程……先是從胚胎狀態迅速長大，成為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然後又從少年的模樣，重新變成了人類初生的嬰兒外貌。”
“真是怪異。”小光嘆了口氣，“不過我們應該可以知道他究竟是誰……來吧，把他送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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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交談過後，“非想非非想空間”數十日月東昇西落的第二天。
一段影像正在小光面前播放。那是當時前往沙海與鹽海、目睹了奇異胚胎與更奇異的所有變化的那些君王，所錄製的全程影像。
而在影像之內，以漢光武帝為名的少女，初次目睹了那個沒有名字的少年的容貌。
……
異常。
異常——
異常！！！！！
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異常……
……【【【異常】】】。
…………
……
即使是在漢光武帝這樣的君王眼中，那副少年的軀體，也已超越了無法言說的極限。
只是從全息影像中遙望了一眼，尚且沒有目光相交，就已能感到全身的血液將要逆流，彷彿在血管中形成漩渦。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異常呢？”
彷彿突然失去言語能力的小光，在腦海中最後一片可以運作的區域掙扎著想。
與非人之物“德古拉”不同，少年的【【【異常】】】之處，並不是那種以“人體”標準而言相當美好、以“人類”標準而言卻又彷彿缺少一些東西的【異常】。
與後天之神“尤利烏斯”不同，少年的【【【異常】】】之處，並不是那種藉助人類之身前往眾神領域、隨後將“神性”與“人性”互相融合的【異常】。
與先天之神‘亞歷山大’不同，少年的【【【異常】】】之處，並不是那種生而為神所以為神、無需受人供奉就已身處雲端的【異常】……
——少年的容貌，是一種遊離於君王之外，卻比世上所有君王更像君王的，絕對【【【異常】】】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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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面容的深處，並存著智慧與瘋狂、溫柔與殘酷、勇氣與恐怖、堅定與悲傷，以及……“完美”與“絕望”。而在注視那位少年的過程中，小光甚至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王權”，像是將要從內臟中流失一般，發出了隱約的哀鳴。
——少年，天然地擁有某種……更高層次的“王權”。
“但……那又是，怎樣的一種‘王權’呢？”
小光後退一步，望著仍在播放的影像，突然產生了立刻將它關閉的衝動。
因為。
那是一種無需多言，就能令王者所有的慾望，都如期待般達成的“王權”。
那是肆意展現王者任性之處的“王權”，是能夠貫徹王者人格的“王權”。
是不論他人接受還是拒絕都無所謂，絲毫不被外部條件所左右的“王權”。
是令王者自身的意志，永遠能像王者所安排的那樣，輕易實現的“王權”。
“你……究竟是誰？”
身為漢代光武，也曾見過秦之始皇、羅馬神王的少女，注視著沙海與鹽海中那位不知名的少年，喃喃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