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燭火燃盡的瞬間
所謂“牽機毒”，是現實歷史中的一樁著名事件。相傳南唐後主李煜國破之後，從金陵遷往汴京，寫下了“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名句。當時宋太祖趙匡胤已死，宋太宗趙光義認為李煜心懷故國，有不臣之思，於是賜下名為“牽機”的劇毒，令李煜服毒自盡，徹底終結了南唐“王權”最後一點火花復燃的可能性。
而“燭影斧聲”的故事，又發生在“牽機毒”之前。“燭影斧聲”是宋代歷史的最大謎團，同時也是華夏文明史上的千古之謎——那是某個夏日的夜間，重病的太祖趙匡胤獨自居於宮中，被侍衛目擊了一幕極為奇怪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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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之下，少女的人影激動地來回行走，甚至拿起牆上裝飾的玉斧揮舞，似乎正在與什麼不存在的怪物搏鬥。但由於少女皇帝並未發號施令，所以侍衛們也全都只能站在宮室周圍，不敢踏入殿內一步。
當夜，太祖駕崩。
這是事關宋太祖趙匡胤如何去世，以及宋太宗趙光義如何繼位的大事。但從來沒人能夠知道，在“燭影斧聲”的景象掩蓋之下，究竟潛藏著怎樣的一幅真實圖景。
或許，只有一人知曉此事的真相。
——不是姐姐趙匡胤。也不是妹妹趙光義。
真正明白這一切背後蘊含何種含義的人，或許就只有那位時刻相伴於趙匡胤左右、面相中流露出某種與年齡不符的蒼老的……大宋宰相趙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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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姐姐趙匡胤死去之前，趙光義從未見過李煜。
這位名滿天下的歌姬，從來只與她的姐姐見面，而趙光義也沒有任何認識李煜的興趣。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姐姐趙匡胤還沒有想到收購“S.T”的方案。不過她每次動身前往南唐，都會詢問妹妹趙光義要不要一起前去。但趙光義不喜歡那位歌姬，所以從來都是簡單地拒絕這種請求。而這時姐姐就會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將國事與自己的妹妹全都託付在宰相趙普的手上。
……說來奇怪，雖然記憶裡有著這樣的事件發生順序，但趙光義從不記得任何姐姐與趙普談話的場面。在趙光義的記憶中，那位老人是她最熟悉的一位大臣。她還記得許多次與趙普的談話，但對於姐姐與趙普同時出現的畫面，趙光義腦海中的印象，就變得有些淡薄了。
“這或許是孤獨感作祟吧。”她想。
蒼老的宰相趙普顫顫巍巍地站立在趙光義的記憶裡，神情虛弱。當趙光義對宰相說起“最近姐姐的動向，讓我有些擔心”的時候，趙普臉上的表情沒有驚訝，也沒有認同，只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愁苦，彷彿是在否定趙光義說出的話語本身一樣。
趙光義覺得姐姐的行徑可能是某種與“王權”相悖的心病，但每次說到有關姐姐的心病問題，趙普都會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令趙光義覺得很不耐煩。有時宰相趙普甚至還會建議趙光義多多休息、放鬆心情……太可笑了，這個老人難道已經變得糊塗了嗎？有心病的人顯然是姐姐，而不是趙光義自己。
有時趙光義也會與宰相趙普討論，如何攻滅南唐，或者殺死那個讓姐姐誤入歧途、不再尊重至高“王權”的歌姬——雖然趙普對這些事也表露出了不太感興趣的態度，但至少不像談到姐姐趙匡胤的心病那樣，經常急急忙忙地轉移話題，或者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趙光義，閉口不談。
趙普總是不給出什麼有用的意見，只是聽著趙光義談論自己的方案。有一次趙光義說到用毒，並且興致勃勃地為趙普講述了一個異域僧人帶來的奇妙故事：魔女將劇毒下在一隻蘋果的半邊，自己咬了一口無毒的部分，卻誘騙公主吃下帶毒的那一邊。趙普對此不置可否，但趙光義自己卻發現了一個問題，令這個看似完美的計劃無疾而終。
“那個歌姬不喜歡吃蘋果。”趙光義說，“她曾告訴我這件事。”
宰相趙普似乎想要指出一些問題，最終卻也沒有開口。他只是鎖起了眉頭，臉上的皺紋在火光的照射下變得更深了。
雖然趙普不願承認，但趙光義仍然認定，姐姐趙匡胤確實患有心病。久而久之，姐姐離開大宋的時間越來越多，而趙光義自己處理國事、與宰相趙普交談的那些時光，反而佔據了記憶裡這一時期的多數部分。
在這些姐姐不在的日子裡，連趙普都不再提起有關她的事，卻越來越多地混淆起了趙光義與趙匡胤之間的區別。甚至有時趙普還會說出一些明顯錯亂的話語，令趙光義懷疑這位老人是不是與姐姐一樣患有心病。比如他會對趙光義說“陛下最近不太練習武藝了嗎？”，又比如“對‘S.T’的收購已經完成，今後陛下可以經常與李煜殿下在我大宋境內會面了。”
…………
……
修羅國反抗軍基地內部，趙光義即將完成全部行程。
“姐姐和老宰相都病了。”她想，“千年之前，我是糾正他們錯誤的那個正常人。所以千年之後的2056年，我也會糾正‘王權感染者’與反抗軍的錯誤，將喪失了‘王權’的現世重新送回正常的軌道。”
於是，她又轉過一條走廊的盡頭，推開了一扇暗紅色的木門，走進了她此行的終點——永樂大帝朱棣所在的餐廳。
為什麼終點是這個餐廳呢？趙光義的記憶稍微有些模糊了。但這沒有關係——有心病的是姐姐，不是她自己——她是摘星樓的第十人，肩負著潛入反抗軍基地的使命。至於為什麼自己能夠一路無阻地走到這裡，以及為什麼朱棣毫無敵意之類的小問題……
全都無關緊要，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可是，面前的永樂皇帝正在向自己揮手，彷彿早已約好了共進午餐一樣……這又是怎麼回事？趙光義突然覺得思維有些疲累，不知如何應對這種情形。
只是，為什麼，身體已經自己動起來了呢……
在意識遊離於虛無之前，趙光義隱約覺得自己已經開始享用午餐。而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語，也是朱棣說出的第一句寒暄——
“你的‘盤龍’，好像比剛回島時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