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帥。”
書房的燭火亮著，寧北推門進去，對著姚濟世行了一禮。
暗紅色的鎧甲穿在身上，剛一進入書房就感到了那股刺骨的寒冷撲面而來，看來姚帥應當是才剛剛回到清澗城沒多長時間，否則也不至於就連甲冑都還未曾來得及卸下。
姚濟世相貌英武，是那種陽剛男子的長相，但卻不會顯得粗獷，因為那雙眼睛無比深邃，如同長夜一般讓人沉浸。
“妖國的事情，解決的如何？”
姚濟世面前擺著兩盤菜，正在用飯，一葷一素，並不奢侈，其實當修為到達了大修行者級別之後，對於飯菜的要求已經不在那麼重要，完全可以從靈氣當中汲取到身體所需之物，便是永遠不吃不喝也沒什麼問題。
可大修行者也是從普通人修行上去的，所以很多生活習慣並不會完全戒掉，又或者說是並沒有必要完全戒掉。
“坐下一起吃。”姚濟世為寧北盛了一碗飯放到桌子對面，隨和說道。
這是寧北第一次見姚濟世，他看著眼前這個在整個神朝軍伍當中毫無爭議的第一人，仔細的打量著，哪怕明知道初次見面這樣的注視並不禮貌。
和鄭行文的霸道冷厲不同，姚濟世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冷淡，而是冷靜，是那種無論面對什麼情況都不會讓自身產生任何影響決策情緒的人。
而且那雙眼睛，讓人即便只是第一次相見，就會讓人情不自禁的選擇相信。
寧北偏頭看了一眼外面，清澗城離得近的已經有第一個陣法佈置完成，釋放出來的靈陣圖氣息傳進了帥府當中。
他走到姚濟世的面前坐下，兩盤菜的量不少，兩個人吃完全足夠。
“解決的很好，沒有給妖國留下什麼餘地。”寧北回答道。
姚濟世點了點頭，暗紅色的甲冑穿在身上，在夾菜活動手臂的時候會有碰撞聲響起：“嚐嚐這兩道菜，味道如何？”
寧北低頭看去，然後分別夾了一口吃下：“雖然比不上酒樓裡的鮮美，但卻有種家常菜的感覺，讓人懷念。”
所謂家常菜，便是家中經常做到的菜餚，或許並不如酒樓之中的精美，但卻帶有自小吃到大的那份情緒。
讓人難忘。
“哪個更好？”
姚濟世問道。
寧北道：“難分伯仲，但對我來說，素的更好一些。”
每個人的口味都是不同的，不以美食家的角度，單純以一個普通人的感受去感覺，很難真正分辨出哪一盤菜才是最好的那道。
姚濟世吃著飯，一點都沒有架子和陌生，反而像是一個和寧北相識許多年的長輩一樣，隨意且溫和。
“在很多人眼中看來，陛下與寧遠侯，就如同這兩道菜一樣，雖然一葷一素，但卻難分伯仲。”
寧北目光微凝，吃飯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知道姚濟世這話語當中的寧遠侯指的並非是現在的關虛白，而是十八年前的寧長安，也就是他的父親。
他並不知曉姚濟世今晚主動要見他是因為什麼，也不知曉姚帥為何會突然談論起這樣的話，自然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者這時候的姚濟世也根本就不需要他多說什麼。
看著沒什麼反應的寧北，姚濟世繼續開口：“陛下坐在皇位上一千餘年，天下人都只看到了如今的神朝在盡全力穩定天下格局，卻看不到陛下在背後一直在努力想要將所謂天下給解放出來，除了第一任神皇之外，再也沒有及得上當今陛下的帝王。”
寧北看著眼前的邊軍統帥，在京城當中有不少關於這位統帥與神皇之間不合的言論存在，尤其是在兩國和平戰略開始履行的時候。
在許多人眼中，邊軍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和神皇之間也會有矛盾存在，可現在從姚濟世的話語和語氣當中卻可以聽得出，並非如此。
這位邊軍統帥對於神皇有著絕對的敬意。
姚濟世看著寧北，淡淡道：“但在你父親眼裡，卻並非如此。”
寧北眉頭一皺，問道：“我父親他總不至於看到這些東西。”
神皇的付出和背後種種謀劃，就連姚濟世都可以一清二楚，那麼身為神皇親弟弟的寧長安總不至於一無所知那麼愚蠢。
姚濟世目光中帶著不屑，將手中筷子放下，道：“有些東西看得到，但卻未必一定會支援，就像張晟知曉寧瑤做皇帝也未嘗不可，右相知曉你做皇帝一樣可以，知道和怎麼做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寧北瞳孔微縮，他聽出了姚濟世這話中的意思，當初寧長安應該是知曉神皇的手段，但是卻秉持反對意見，所以才釀造了如此苦果。
但究竟是什麼事情？
“天下就是一個路口，陛下要往左走，你父親卻要朝右走，有分歧就會有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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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北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那麼到底是應該朝左走，還是應該往右走？”
不是作便是右，總有一個是對的。
當年到現在已經是過去了十八年時間，天下格局依舊沒有什麼變化，現在看來或許神皇的選擇是錯的也說不定。
姚濟世的面色平靜，輕聲道：“或許你父親是對的。”
寧北身子一僵，猛地抬頭看了過去。
姚濟世也在看著他，似乎是能夠理解他的震驚，旋即說道：“但你可知為何最終失敗的卻是你父親？”
寧北搖了搖頭，並不知曉。
姚濟世的目光中帶著一抹溫和，很難想象鐵血殺伐，果斷手腕的邊軍統帥眼中竟然會流露出這樣的溫和目光。
他開口，聲音很輕：“可對於陛下，對於我，對於偌大神朝的很多人來說，他們都不想要選擇這個正確的路口，哪怕這個路口的確是正確的。”
寧北並不理解這話的意思，既然是正確的，又為何不選擇？
姚濟世解釋道：“有的選項正確的固然正確，但卻太過殘酷，錯誤的即便錯誤，可卻充滿人情，現在我不能多說，但以後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