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工商人員這麼一說，周海洋頓時一怔：“沒有啊……但我確實在一些論壇發帖招人，請網友熱心推薦，這不算拉人頭吧。
你們不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創業公司，要招個人有多難……”
“少東拉西扯！你們每天幹的就是拉人頭，還想抵賴？
組織中的每名成員，都承擔了拉人頭的任務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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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被拉來的人，還要再替你們拉人，這種逐級發展下線的金字塔模式，不是徹頭徹尾的傳銷是什麼？！”
周海洋聞言，瞬間全明白了！心裡暗暗叫苦：老陶啊，老陶，你組織鍛鍊做操也就罷了，還讓大家跟著喊什麼口號……
想到這兒，欲哭無淚地搖了搖頭。
工商人員見狀，立刻得意地一笑：“怎麼樣？沒法再狡辯了吧？
告訴你，我們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盯你們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們的同志親耳聽到你們這夥人成天嘮叨怎麼拉人頭、怎麼完成任務指標、怎麼殺熟、怎麼把親戚朋友全得罪光了……”
周海洋本來稍微平靜下來的心，聽工商人員這麼一說，不由得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房門緊閉的大臥室。
難道工商局在這屋裡裝了竊聽器？
難道自己區區十幾個員工裡，竟有工商局的線人？
否則工商局怎麼會知曉員工之間的這類日常閒聊？
想到此處，周海洋不禁後背陣陣發涼，冷汗已經透出來。
這個時候，一直在一旁等待時機表現立功的姚大媽，瞅準空當站出來了。
她眉飛色舞地說道：“老實告訴你吧！是我頭一個看出你們這夥人有貓膩。
你們也不想想，我是誰啊？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老姚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火眼金睛，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搞傳銷？哼！
幹公司、做生意，幹嘛不堂堂正正地去寫字樓，一幫人為啥窩在我們居民小區裡？
還專挑最頂層，不就是害怕街坊鄰居注意嗎？
每天定時定點下樓做操跑步，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喊口號，不是洗腦是什麼？
你們也太猖狂了，做操喊個節拍口令也就罷了，居然明目張膽喊啥‘一二三四、個十百千、每天一萬、衝上百萬’……
你們這些搞傳銷的，太可恨了！把好好的人都變成跟神經病似的！”
周海洋聽姚大媽這麼一說，哭笑不得，連忙澄清道：“您誤會了大媽！我們每天編程序很枯燥很辛苦，所以組織大家鍛鍊身體、活動筋骨。
喊的口令也是為了活躍氣氛，完全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我們想的哪樣了？”工商人員翻著眼睛看著周海洋：“個十百千、每天一萬、衝上百萬，這不是傳銷是什麼？你們目標挺明確啊？！
按照這數量級，你們傳銷的規模，在整個江寧省已經排得上前三名了，夠得上從嚴從重打擊的門檻了！”
周海洋這下徹底明白了！他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剛才的擔心，純屬自己嚇唬自己。
既沒有竊聽器，更沒有線人。
工商局掌握的所謂證據，就是陶永年他們在樓下喊的口號，以及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的那些支離破碎的閒聊語句。
再加上他們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行為方式，難免會引發別人誤會。
他頓了頓，耐心解釋道：“每天一萬，是我們網站當前的UV指標，就是獨立訪問者，怡商網力爭早日達到每天有一萬名以上的獨立訪客。
衝上百萬，是我們網站的PV指標，就是頁面訪問量要儘快衝上百萬級這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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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萬也好，百萬也罷，都不是錢數，我們並沒有搞傳銷。”
“好！你已經承認一萬是人數了，這不是拉人頭是什麼？”
“你們這也太武斷了。”周海洋簡直哭笑不得：“假如我們是一家新開的報社，每天都在討論如何發展到一萬名讀者，你們也會因此說我們是傳銷嗎？”
工商人員不耐煩地一擺手：“你別混淆視聽，把你們的賬目都拿出來。”
他又一指周海霞：“剛才跟她扯了半天都扯不明白。”
周海洋立刻掏出鑰匙，開啟一個小小的文件櫃，從裡面取出幾本薄薄的賬本放到桌上：“看吧，隨便看，只有現金流水帳，因為我們至今還沒有任何經營性收入，就這麼點工作量還得每月四百塊請兼職會計做賬。”
兩名工商人員立刻過來分頭翻閱賬目。
周海洋沒好氣地說道：“你們看看就清楚了，都是我在花自己的錢向員工支付工資，連一筆員工向我交款的記錄都沒有，更不存在什麼下線逐級向上線交錢的事，有這樣的傳銷嗎？
我們銷了什麼？傳銷就應該有非法所得吧，錢呢？”
姚大媽伸長脖子朝賬本上偷瞄了一眼，領隊的工商人員旋即歪頭白了她一眼。
周海洋見狀，便把矛頭立刻轉向姚大媽：“不是我說您大媽，您的那根弦兒繃得太緊了吧？！您那不是火眼金睛，是老花眼了。
您怎麼就不動動腦子好好想想，一方面懷疑我們鬼鬼祟祟生怕引起外人注意。
一方面又說我們在小區裡公然喊傳銷口號，這不明顯自相矛盾嗎？”
領隊的工商人員接著問道：“你要求員工去拉人頭，讓他們的朋友、還有朋友的朋友都到你們怡商網註冊會員，你對他們許諾了什麼？他們又向下線許諾了哪些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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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處？”周海洋心頭忽然湧上一股悲涼：“我能給他們什麼好處？他們每個人都幹好幾個人的活，卻是好幾個人拿一個人的工資，給他們的哪有好處，只有虧欠。
他們跟著我吃苦受累，今天又加上擔驚受怕，如果還想繼續跟我走下去，圖的就是將來怡商網能成，他們的名字能在華夏網際網路歷史上記下一筆。
至於你所說的下線，但凡我們真的能給人家什麼好處，還會落到把親戚朋友都得罪光的地步？”
領隊的工商人員站起身，招呼同來的一齊走進廚房竊竊私語，商議了好一陣，又把姚大媽也叫了過去。
周海洋見狀，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旋即開始暗自檢討：剛才氣頭上，有沒有言語失當和不妥。
……
大約十分鐘之後，工商領隊才走回客廳，衝著擺在櫃子上的營業執照一指：“這上面登記得很清楚，你們公司的住所在珠江路，這地方算怎麼回事？
根據《公司登記管理條例》，你們擅自變更公司經營場所，未及時辦理有關變更登記，我們經現場查實，正式責令你們在一週內進行改正。
鑑於你們尚未獲取非法所得，將對你們處以一萬元以下的罰款，你們明天就到我們執法大隊接受處罰。”
周海洋再一次懵住了！沒明白罪名怎麼從傳銷毫無徵兆毫無鋪墊一下子變為住所不符？
他習慣性地辯解道：“這裡是怡商網的開發中心，並不對外經營。
我們已經計劃搬到正規寫字樓開展業務，這中間有個過渡期很正常吧？
既然你們要求限期改正，我們把搬家計劃提前就是了，為什麼還要罰款？”
領隊的眉毛立刻豎起，周海霞連忙又拉扯弟弟的衣服。
周海洋這才反應過來，人家興師動眾跑這一趟，如果無功而返，如何下得了臺？挑個毛病處罰一下，才算善始善終。
何況人家意思很明白，一萬元以下。
至於罰八百還是罰八千，就全看他的表現了。
周海洋立刻改口道：“好吧，我明天過去。”
他從工商人員手裡接過《詢問通知書》，用手指著桌下又問，“這些封條可以揭了吧？”
“不行！你們事實與登記不符，現在屬於非法經營，按說應該把門都封了。
只封你們電源算是客氣的！
等你們接受處罰之後才能恢復，並且要馬上改正，要麼變更登記要麼搬家！”
領隊轉身走到大臥室，敲了下門，高呼一聲：“走了，收隊！”
一直在裡面負責盯守員工的工商人員馬上開門出來，攆上其他人一道撤了。
只見姚大媽滿臉通紅，耷拉著腦袋跟在最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