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啟東滿腔熱血的豪言壯語，對周海洋來說，似乎並沒有起到醍醐灌頂的功效。
他神思恍惚地離開了203院，又失魂落魄似的回到了家裡。
等到他爬上六樓站在家門口的時候，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沒找到鑰匙。
一拍腦門才想起來，鑰匙在挎包裡，而挎包還擱在大實驗室的那個最角落的位置上。
離開主任辦公室後，自己就沒回到大實驗室，而是直接下了樓，往家裡走……
他敲了敲門，沒想到開門的是範麗莉。
見到周海洋的第一眼，她就直勾勾盯著他，劈頭就問：“怎麼樣？辭了沒？”
站在過道上的劉巖，冷哼一聲：“麗莉今天可不是衝我來的，是專門衝著你周海洋來的。
你還沒進屋的那陣子，她在屋子裡坐立不安，滿嘴就唸叨著你的名字。”
周海洋在兩個人的注視下，默默走到客廳，脫下厚重的外衣放在行軍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辭倒是辭了，但他們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還跟我說了一大堆道理，灌了一大鍋心靈雞湯。”
範麗莉和劉巖相互對視了一眼。
範麗莉用料事如神的口吻說：“怎麼樣？讓我猜著了吧！他們肯定來這手，第一個字：拖，第二個字：延。
事業單位都這德行，我爸媽他們單位就這樣，什麼事情都研究研究，等到研究出來了，黃花菜都涼了，毫無效率可言。”
“今後倒不一定是事業單位了，我們院剛成立一家公司，他們想讓我去公司幹。”
“公司？幹什麼的公司？讓你去公司幹什麼？”範麗莉和劉巖一個接著一個，連聲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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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洋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203院原來的微機應用技術服務中心，改名為華宇科技發展公司。準備一邊做進口品牌微機的代理，一邊做國產品牌微機的自主研發。說是讓我跑市場，跑銷售。”
聞言，範麗莉旋即問道：“嘿，代理進口品牌微機？決定做哪家的代理了嗎？”
“還沒了，今天才開始準備辦理註冊公司的相關手續。”
範麗莉眉毛一飛，笑著說道：“可惜我準備跳槽了，要不可以做我們Pd的代理商。
Pd微機與眾不同的就是模塊化，主機板、顯示卡、IO卡、硬碟、軟碟機全是模組設計，無論是維修還是升級，換一塊模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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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太貴了，原來是美國軍方專用機型，在華夏不好賣。要不我也不會跳槽。”
聞言，劉巖扭過臉盯著範麗莉：“你這還不到半年，就準備跳槽了？我怎麼不知道？打算去哪兒？什麼職務？”
“MBI，今天剛通知明天面試，還是銷售代表，本想等過了面試再告訴你。”
劉巖接著說道：“不是吧？去MBI幹嘛？MBI的微機落後了，現在的主流是32位，是CPQ的……”
周海洋插話道：“喲呵！你劉巖整天悶在家裡，居然還知道32位和CPQ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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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小看人了不是，這叫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
“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周海洋接著說了一句。
範麗莉連忙插話道：“我到MBI不做微機了，做小型機和大型機，這才是MBI的強項。”
接著，她又看向了周海洋：“我覺得你們203院有技術實力和行業基礎，不妨考慮做MBI小型機和大型機的行業代理。
這樣一來，今後咱倆有些單子還可以配合，廠商和代理商之間是需要配合的。
如果你們想為今後自己的品牌做準備，可以代理一款進口品牌，比如PH或CPQ。
不過從203院的行業地位來看，PH似乎更適合你們，使用者的檔次高一些。
再說了，你們的技術服務中心，目前不已經是PHC的維修中心了嗎。
這樣一來，你們除了技術服務之外，不僅可以做行業客戶，還可以發展下一級的PH代理商。
至於國產品牌嘛，目前的市場客戶都比較低端，主要的客戶端在學校和國內中小企業，還有一些個人家庭用戶。
總之，如果讓你做銷售，那以後咱倆就成同行了，肯定有相互配合的機會……”
“那以後你倆就更有共同語言了是吧？”劉巖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
範麗莉白了劉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茬。繼續問周海洋：“喂，你的想法是？”
“還能是什麼想法？傻子都知道該怎麼做，除非他腦袋被驢踢了！”劉巖毫不客氣的搶先說道，接著又看向了周海洋：“他們讓你去公司做銷售，純粹是利用你，而且是毫無成本的利用。
但反過來就不一樣了。人家康奈爾大學要了你，人家林楠等著你，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你的機會成本太高了。
甭跟他們廢話，堅決辭職，堅決出國！”
範麗莉站在另一個角度分析道：“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現在去公司也可能是個機會。
我感覺這半年來，整個華夏的電腦市場正在起步。”
聞言，周海洋沉思片刻說道：“我們頭也這麼說……”
接著，他把方啟東的那些豪言壯語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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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麗莉聞言，接著說道：“今後幾年，咱們國家一定會掀起一波信息化的浪潮。這麼多單位都要買計算機，對咱們做這行的來說，確實趕上了好時機。”
“喂，你可別害他！將來他要是反悔了倒打一耙，說都是你攛掇的，林楠怪罪下來，你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劉巖拽一把範麗莉的衣襟。
範麗莉不理他，盯著周海洋繼續說道：“其實你們頭兒說的那句話是對的，關鍵看你自己想要什麼。
你自己不是也說過，其實你對碩士博士什麼的，不是特別看重，也未必想走學術這條路嘛。
之所以去美國留學，也只是個途徑而已，目的是為了和林楠在一起。
其實和林楠在一起，也只是個階段性目標。
最終的目標，是你們倆既能在一起，又都能事業有成對吧。
所以，兩人晚一點在一起，也並非絕對就不好。”
沒想到在這個問題上，劉巖和範麗莉觀點不同，兩人各執己見，爭論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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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一臉寫滿了尷尬的周海洋，總算插了句話：“我們頭兒今天提到幾家公司，倒是讓我有點動心，像LX和BD新技術公司。
也就短短三、五年吧，當初沒人、沒錢、沒產品，如今都是好幾個億的知名大公司了。想想確實挺來勁的。
你們也知道，我的經濟條件一般，出國留學是花錢，留下進公司是掙錢。
按理說，肯定應該先想辦法掙錢，然後再考慮花錢對吧。”
劉巖對周海洋說道：“哥們兒，你是光看見賊吃肉、沒看見賊捱打。這三、五年裡，燕京中關村關閉的公司多了去，你們頭兒怎麼不提這事？”
範麗莉在一旁說道：“做不下去的公司肯定是有的，但這和機會是兩碼事，有危才有機嘛！
商場如戰場，正因為有做不下去的公司，才會有能做的起來的公司。
總之，我覺得現在肯定是個不錯的時機。
你想想看，我進Pd才多長時間，人還沒認全呢，居然已經有好幾家計算機公司想挖我跳槽。
這說明什麼？說明華夏這個市場已經大到很多人都想進來插一手，都想分一杯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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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巖聞言，忽然生氣說道：“算了！說不過你，墨索里尼，總是有理。你們兩位都是職業人士，我一個沒見識的無業遊民，跟著特麼的瞎起什麼哄這是……”
說完就轉身要走，範麗莉急忙一把摟住劉巖的胳膊：“哎呀，別呀！咱們這也是在為海洋考慮不是？”
周海洋見狀，因為自己出國的事情，鬧得人家小兩口不愉快，不由得歉疚地說道：“那個什麼，我還是自己再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