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諜影重重
上海，國際機場。
走出機場的大門，中村允並沒有急於尋找計程車，而是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建築。作為中國最大的城市和曾經響譽世界的十里洋場，對於上海的繁榮，他是聞名已久的，但是，當他真正踏上這片土地，親眼看到這座標誌性的城市時，卻不免有些失望。
不能說十分的落後，但至少，也完全體現不出一個現代都市應有的繁華與先進。低矮破舊的建築大多都有著數十年的歷史，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幾棟在發達國家的城市裡早已普及化的高樓大廈。街上的車輛也少得可憐，大部分人都是以廉價的腳踏車代步，而市民的衣著，看起來也有些單調，無論是布料花色還是款式，都透出一股濃厚的‘土氣’，少數一些年輕人又過於‘新潮’，燙著捲髮，穿著花裡糊哨的衣衫，時尚倒是夠時尚了，但看起來卻更像是西方國家那些為人不齒的嘻皮士。
這就是父親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嗎……幾十年過去了，中國人似乎也沒有進步多少嘛，看起來與家裡那些老照片上的上海，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改變。
“先生，要坐車嗎？”
看了一眼熱情的拉生意的計程車司機，中村允微笑著點了點頭，絲毫都沒有將自己內心的鄙視表現出來——好的特工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情緒來影響行為的，而且，在絕大多數時候，微笑是比刺刀更有力的武器，這是父親留給他的格言，他一生牢記。
上到車上，中村允對司機說道：“請送我去半島酒店。”
“行……先生，您是華僑吧？這中國話說得可真好。”
“算是吧，我的母親是中國人，我這中國話就是跟她學的。”
“我要是沒猜錯，您母親應該還是上海人，至少也是淅江的，這話音裡都能聽出淅江口音來。”
“你說的沒錯，她確實是上海人。”
中村允漫不經心的與司機攀談著，這當然是有原因的——在任何國家裡，計程車司機往往都是對當地瞭解最多的人群，他們每天穿梭於城市的大街小巷，接送著三教九流的客人，加上職業的原因，很多司機都喜歡跟客人閒談來排遣寂寞，這就使得他們能接觸到比其他職業更多，更全面的資訊，雖然都不是什麼機密，但這種全面的瞭解，對於任何一個想要在當地開展工作的特工來說，都是相當有用的……所以，在不需要花費什麼代價的情況下，只需要閒聊幾句，就能套取一些有用的資訊，這買賣無論怎麼算都是賺的。
司機是個很健談的人，天南地北的，幾乎就沒有他聊不上的話題，大到國家政策，小到柴米油鹽，在中村允刻意的引導下，這些在尋常人看來不過都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閒話，卻讓他很快就對這座城市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為了讓這友好的氣氛能保持得更長些，同時，也為了能更方便的獲取更多的資訊，中村允還刻意無視了司機故意繞路的行為——他確實沒來過上海，但透過嚴格訓練所獲得的超強方向感和記憶力，卻讓他能輕易的在腦海中劃出自己所走過的路線，不過司機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小花招早已被拆穿，反倒暗自竊喜，盤算著是不是要把路繞得更遠些。
不過，司機終究還是沒敢做得太過份，其實中村反倒很願意將這談話延續得更久些，雖然大多數的資訊，在他接受這個任務時，就已經從一些相關資料上有過瞭解，但這種來自於最底層的第一手資訊往往都是最真實，最直觀的，考虎到中國特殊的政治與經濟環境，很多事件，比起那些走馬觀花的所謂情報員的專業調查而言，反倒是這些市井之徒的話更為可信。
最終，計程車到達了酒店，而這短暫的旅程顯然讓雙方都十分的滿意，中村允甚至還額外的多給了司機五塊錢的小費，這讓司機越發的開心，而對中村允來說，僅僅只是這一路上所獲得的那些資訊，就足以讓他節約至少一天的時間了，如果將這些資訊再整理一下拿到國際情報市場上去，輕輕鬆鬆就能換回這車費百倍以上的回報。
中村允一直都牢記著他父親的教誨：善戰者無霍霍之功，最好的特工，從來都不是那些出生入死卻從不失手的，而是從不冒險，用最簡單的辦法，就能輕鬆獲取情報的。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中村允一路順利的辦完了酒店的入住手續，然後將行禮放到了房間。接著，在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又在餐廳用過午飯，這才不急不忙的走出酒店，坐車來到了情報中所提到的街市。
熱鬧繁華的景像讓中村允對這座城市的感觀稍稍有了一些提升，雖然市場的規模在他看來還是有些小，也過於原始，但那種熱烈的商業氛圍與人們所煥發出的活力，卻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讓他想到了二十年前，剛剛從戰敗的陰影中站起來的日本，兩者是何其的相似。
一路上，中村允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遊客一樣，東看看，西問問，不明還會從地攤上買點紀念品或是小吃之類的，就像完全沉浸在了這熱鬧的購物氣氛之中，也就在他買下幾串烤肉的時候，他終於獲得了第一條有用的資訊：在哪家店裡可以購買到那種神奇的復讀機。
按照烤肉攤老闆的描述，中村允很快就找到了那家經營家電為主的店鋪。櫃檯上並沒有看到他想要的東西，主要都是一些電扇，收音機，檯燈之類，最值錢的也就是一臺擺在櫃檯最顯眼的位置的錄音機了，還是日本貨，松下牌的。
看了中村允一眼，老闆似乎並不怎麼熱情，懶洋洋的說道：“看您這樣子，也是來問復讀機的吧？不用看了，早沒貨了。”
“哦？”笑了笑，中村允顯得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是來問復讀機的？”
老闆似笑非笑的說道：“這還用問嗎？看您這身打扮，要買電器還會來我這？這幾天像您這樣過來問這復讀機的，都快能組個加強連了，傻子都能猜到了吧。”
走到櫃檯前，中村允掏出煙來，給老闆遞了一支。
“復讀機這麼好賣，為什麼不多進點貨呢？說真的，這東西我在國外都沒見過，真要能大批量的弄到，就算賣到美國去，恐怕都不是什麼難事。”
嘆了口氣，老闆叼著煙苦笑道：“這還用你來提醒？要能進到貨，你以為我不想賺這錢……奶奶的，實話跟你說吧，這東西的來路本來就不怎麼正規，我當初也是運氣好才弄到這麼幾臺，再想訂貨，連人都找不到了，我上哪去進？”
中村允說道：“難怪了，我在朋友那見到時，也奇怪這東西上怎麼什麼標籤都沒有，這就解釋得通了……看來多半是走私貨吧，老闆你做這行生意的，難道就沒個門路去問問？”
有些警惕的重新打量了中村一番，老闆懷疑的問道：“你不會是工商和海關的吧？這話可別亂說，我可是開門做正經生意的，哪有什麼鬼門路。”
中村允笑了笑，將自己的護照亮了一下說道：“你想哪去了，我是真心想買這復讀機……實話跟你說吧，這東西，我們公司對它很感興趣，所以想找到它的廠家，看能不能進些貨，甚至做它的海外代理商——這件事要能辦成，我能升職加薪，也同樣不會少了你的好處的。”
看到護照，老闆這才放鬆下來，笑道：“我就說呢，您這口音怎麼聽起來有點怪，趕情還是國際友人啊，早說不就沒事了……不過你想找這復讀機的廠家，恐怕還真沒戲，這東西弄不好就是哪家軍工廠生產的，根本不允許對外銷售，為這，警察和工商那批人這陣都把這清了好幾遍了，別說現在找不到人，也進不到貨，就算有貨，恐怕也沒什麼人敢賣了，這弄不好可是要進班房的。”
中村允雙眼微微眯了下，不動聲色的說道：“這不可能吧？這東西雖然好用，但說白了也就是個錄音機，跟軍工廠能扯上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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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欲言又止，然後轉頭望向店外，似乎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而中村允則會意的一笑，不動聲色的從錢包中掏出兩張美元來，輕輕的推過去。
“我說過，我是不會讓朋友吃虧的。”
看清了鈔票的面額，老闆兩眼頓時放光，飛快的將美元收入懷中，然後笑道：“行，你們洋人辦事就是爽快……不過這事說起來恐怕有些犯忌，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但出了這店門，這事我是絕對不認的。”
中村允輕輕點頭：“明白，我只是想交你這朋友，沒別的意思。”
老闆似乎又猶豫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捨不得懷中的美鈔，咬了咬牙，湊到中村耳邊輕聲說道：“跟你說吧，這貨一共到過兩批，前一批是沒標籤的，但後一批貨，也就是我拿到的這批，上面貼著標籤。”
中村允目光一閃，隨手又從錢包中抽出了幾張大面額的美鈔。
看了看這幾張錢，老闆表情顯得有些糾結，卻並沒有去接，而是故作為難的說道：“這我可幫不了你了，東西早就已經賣出去了，而且這事，弄不好就能扯上什麼軍事機密，跟你說這些，我都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了。”
中村允笑了笑，又抽出幾張美鈔，主動遞到了老闆的手中：“這只是交個朋友，沒別的意思。還有，你這店裡的貨，我看著還是有些少了，據說你們這現在日本的電器很受歡迎？正巧，我也是做電器生意的，而且這次過來，也就是要考查中國的市場，你要有興趣的話，或許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聽到這番話，老闆的臉色終於變了，半信半疑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中村允像是想起了什麼，從錢包中又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目前來說，我們會社首先還要考查過中國的市場潛力後，才能作出是否進軍大陸的決定，但我個人對於中國的市場是很有信心的，但我們終究對中國還是瞭解不多，在開拓這片市場的同時，也肯定需要有不少像您這樣的朋友來幫助我們……嗯，用中國的話說，就是互惠互利，一起發財。”
看著燙金的名片，又看了看手中的美元，老闆終於一咬牙，輕聲說了句：“等一下。”說罷，便轉身進到店內的隔間中，片刻後，沉著臉走出來，飛快的將一個小紙包塞到了中村的手中。
不動聲色的將紙包收進口袋，中村卻並沒有急著離開，笑著問道：“對了，一直還沒請教老闆您貴姓？”
“叫我小劉就行了……我說哥們，我可是把老底都交給你了，你這將來真要有門路，可別忘了關照小弟！”
中村允笑道：“放心，我說過，要開啟中國的市場，我們也是需要像你這樣熟悉本地民情，又有經商才能的朋友的……我現在住在半島酒店，要是有什麼新的情況，都可以打電話到酒店找我，這件事如果能辦成的話，我可以擔保，將來會社進軍中國市場，上海地區的代理商肯定是屬於你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