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你不說我不問
在四名警衛人員的全程陪同與監視下，老吳終於將錄音帶順利的交到了面前這位老人的手中，整個過程無驚無險，因為相距不遠，他甚至都沒有離開過警戒區的範圍，但是，直到老人親手接過這兩卷錄音帶，他的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氣。
也僅僅只是‘稍微’松了口氣。
對於老吳以如此謹慎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老人倒也並沒有太覺得意外，平靜的接過錄音帶，平靜的開啟錄音機，然後靜靜的聽完了整段對話，整個過程中，神情似乎都顯得相當的平靜……但老吳卻敏感的注意到，幾乎是從金無怠這個名字出現開始，夾在老人手指間的那根煙，就再沒有被吸上一口，一直就在手指間靜靜的燃燒，越燒越短，直到最後變成一截菸灰落在桌上。
錄音帶放完，開關自動彈起，老人依然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思索著什麼，片刻後，突然輕聲問道：“這段對話，還有誰知道？”
老吳毫不猶豫的答道：“王珂，韓紅梅，方碧瑤，還有就是蝴蝶本人了。”
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老人再次問道：“能肯定嗎？”
心中一凝，老吳急忙答道：“在離開監聽室之前，我已經給保衛部門下令，徹底斷絕了監聽室對外的一切聯絡與往來，禁止任何人出入，方碧瑤那裡，一旦她結束與蝴蝶的會面，在離開時也會被保衛部門暗中截下；在轉移這兩卷錄音帶的過程中，我全程都由四名警衛人員陪同，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沒有脫離過他們的視線——這是我給他們下的命令，我可以肯定，到目前為止，這個情報應該還是安全的，並不存在洩密的可能。”
當說出這番話，老吳的後背已經浸溼了一片，在緊張之餘，他也為自己此前的謹慎而慶幸不已——直接給警衛下令，讓對方監視自己的行動，這看起來似乎有些荒謬，但實際上，如果他當時沒有這樣做，恐怕現在等待他的就將是無窮無盡的審查與盤問了……是的，他確實是知道自己沒有叛變，也從沒有過叛變的想法，但問題是，他怎麼讓別人相信這點？又怎麼證明這點？
安全系統將會有高層叛逃——這個訊息太可怕了，可怕到凡是沾上一點邊的人，都有可能被它炸得粉身碎骨。
盯著他看了數秒，終於，老人輕輕點頭，微帶讚許的說道：“你做得不錯，處置得也很妥當。”
老吳肅然應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下意識的想要吸菸，可手舉到一半，卻發現煙已經快要燃盡，老人隨手將菸頭按滅在菸灰缸中，等了片刻，輕聲問道：“依你看，目前能鎖定的嫌疑人有多少？”
剛松了口氣的老吳聽到這個問題，頭皮瞬間發麻，雖然這個問題他確實考慮過，但那些名字如果在這個場合裡說出來，後果可就嚴重了——不管說得對不對，對他本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扛不起的黑鍋。
“這……”
“不要有什麼顧慮，真要有事，也輪不到你扛。”
深吸了一口氣，老吳索性也橫下心來，咬牙輕聲說道：“如果將範圍鎖定在國安系統內的話，那麼有條件的嫌疑人應該不超過十個，因為只有最高層的領導和幾個重要地區負責人才有資格接觸到這種等級的機密……但現在最麻煩的是，我們並不知道這件事的具體發生時間，所以……”
老人微微皺眉，這個問題他也想到了，雖然從金無怠的年齡看，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應該不會太慢，但時間的跨度也有可能會超過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也就是說，這件事有可能會在明天就發生，但也有可能還得等上一二十年，而國安系統的人事任命雖然不像政府部門那樣調動頻繁，三五年下來也會有不小的變動，十年的時間，甚至都足夠讓一個現在的中層骨幹成長為部門的重要領導人了。
所以，老吳所說的這十個以下的嫌疑物件，必須是建立在叛逃事件即將發生的基礎上的，如果時間超過五年，那嫌疑人的範圍就有可能要擴大十倍，超過十年，除非蝴蝶主動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否則這件案子根本就沒有清查的可能。
不過，那只是理論上可能出現的情況，而事實上，根據蝴蝶的話語，卻是不難推算出這件事恐怕距離發生已經不會太久了——蝴蝶自己都說過，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撈足了錢就離開，而以他這時空倒爺的暴利，就算心再怎麼大，最多一兩年下來，賺到的錢都足夠他躺著花十輩子有餘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應該是不會太關注那些需要很多年後才會發生的事件的。
見老人沉默不語，老吳遲疑了一下，試探問道：“首長，這件事恐怕還得從蝴蝶身上入手，要不要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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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點燃了一支煙，老人深吸了幾口，在思索片刻後，最終還是輕輕搖頭：“先不要驚動他，以他的身份和渠道，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相。既然已經知道問題是出在內部，那就先從內部著手……當然，蝴蝶那邊的工作也不能放鬆，但不要只盯著這一兩件案子，要從他的思想入手。他有顧慮，這很正常，畢竟他跟我們是生活在不同的時代的，思想觀念有所差異，不足為怪，何況他的一些言行來看，他的內心其實也是愛國的，你們的任務就是要打消他的顧慮，真正取得他的信任。”
老吳點了點頭，又遲疑道：“這些工作我們一直都在做，目前來看，他對我們的態度確實已經改善了許多，只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白鴿那邊。一旦蝴蝶知道了白鴿的身份，以他的性格，很難說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老人微微一笑：“白鴿的身份？她有什麼身份？她不就是一個普通的藝校學生嗎？最多也就是思想覺悟比較高，是一名黨員，這不犯蝴蝶的忌諱吧？”
愣了一下，老吳愕然看著老人，有些摸不準這話是什麼意思：“您的意思，是要讓白鴿的身份一直保密下去？如果是這樣，那就得儘快跟她溝通了，她今天差一點就跟蝴蝶攤牌，還好蝴蝶沒有起疑。”
搖了搖頭，老人沉呤道：“確實該跟她溝通一下了……這女娃娃，什麼都好，就是太較真，組織從來就沒有把她當成過一名情報員，她也從來沒有在任何單位任職，雖然組織對她確實有一些特殊的培養和期望，但這都是建立在她自願的基礎上的，她完全沒必要有任何心理負擔……這也是我顧慮不周，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跟你們有太多牽連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對自己的身份有了些誤解。”
說到這裡，老人突然一愣，抬頭問道：“這些錄音，你們是怎麼獲得的？沒有讓她參與吧？”
老吳臉色微微一變，喃喃說道：“正常情況下，我們一般都是在蝴蝶出入的地方安放裝置，但今天這情況有些不同，因為他們是在室外活動，所以……所以監聽器，是讓白鴿隨身攜帶的。”
“胡鬧！”一聽這話，老人頓時便怒了：“我難道沒跟你交待過嗎？她雖然在你那裡掛號，但卻是不能參與任何情報刺探工作的，誰允許你讓她去做這樣的事？你不知道她沒有受過任何專業訓練，在這方面就跟一個普通人一樣嗎？我還奇怪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心思，原來根子是在你這裡！”
老吳沒料到老人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嚇得連忙認錯：“對不起，首長，這是我考慮不周。”
“你呀……”深吸了一口氣，老人將情緒平靜下來，恨聲說道：“你差點就壞了大事。”
老吳內心其實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人是您安排進來的，專案組的職責又擺在這，雖然這白鴿也是口口聲聲一直在強調自己不是特工，但她的工作熱情卻根本不遜於任何人，加上工作的需要，他怎麼可能放著這麼好的一個資源不利用一下？而且，既然明知道這項工作有這麼重要，您老弄這麼一個沒受過訓的女人進來算怎麼回事？國安，總參，還有幾大訓練基地，難道還找不出幾個更合適的人選？
當然，這些話最多只能在心裡想想，老吳就是再蠢也不會用它們來為自己辯解。
見老吳一臉自責與悔恨的模樣，老人倒也沒有過多責備，嘆了口氣說道：“算了，當初之所以讓她到你那掛號，原本只是想著方便她接近蝴蝶，現在既然已經跟蝴蝶搭上了線，那也就沒必要再攪在一起了。從現在起，她不再是專案組的人，跟你們再沒有任何關係，至於她與蝴蝶該怎麼溝通和處理他們之間的感情，你們也不要插手……總之，就順其自然吧。”
“是。”老吳急忙應了下來，遲疑了一下，又輕聲問道：“那，監聽組那邊該怎麼處理？”
老人略作沉呤，沉聲說道：“繼續隔離，但可以參與工作……至於白鴿，跟她講清楚事情的重要性，這孩子分得清輕重，跟那些人也沒什麼牽扯，應該問題不大，就不要有什麼強制措施了，也免得增加她的思想壓力。”
心中稍稍松了口氣，老吳知道，這對王珂和韓紅梅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於方碧瑤，有蝴蝶這個免死金牌在，這樣的處理完全就是情理之中，只是這個人情只能由首長來送，他這個組長，註定是要當惡人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