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炮了!”
驚訝的吼聲甚至從炮兵陣地傳到後方指揮所,候德輝聽見了,但是不在乎。
他的精力全被庫倫城下的模樣給牽扯進去了。
只見哲布尊丹巴剩下的五門87毫米野戰炮被草原炮兵調轉炮口,對著城內,轟的幾聲炮響,皇宮塌了。
“這是怎麼了?白旗?那是白旗嗎?敵人的炮兵是我們的人?沒收到訊息啊?!”候德輝凌亂的說道。
草原炮兵的所作所為讓他以為這是情報部門的功勞,陣前倒戈嘛,在金陵上演過了。
但是為什麼不和他們通通氣呢?剛才的炮擊有沒有打中?“自己人”的損傷重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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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德輝滿腦子都是問號。
“團長,下令進攻吧,機不可失。”李炎在一旁說道。
候德輝立馬憑空腦子裡的雜念,盯著庫倫城下的草原炮兵,卻不說話。
這確實是一個好機會,炮兵陣前倒戈,皇宮被轟成斷壁殘垣,敵人的士氣一定被狠狠的打擊到了。
但是一切都太戲劇性了,戲劇到候德輝懷疑,這是不是陰謀。
換位思考,換候德輝坐在哲布尊丹巴的位置上,他不會想著在野戰中擊敗第三團。
那麼,如何面對兵臨城下的第三團呢?
詐降,好像是個不錯的法子。
“跑了!跑了!敵人跑出來了!”李炎大聲叫喊著,將候德輝的思緒叫了回來。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無數騎兵從庫倫城的各個角落跑了出來,然後四散而去。
“命令一營進攻庫倫,二營上車,配合三營清繳逃逸的敵人。”候德輝看著四散而逃的騎兵,下了決心。
根據他得到的訊息,哲布尊丹巴的軍隊不足萬人,光看跑出來的這些人,沒有兩千也有一千五了,且都是潰散狀態,正在亂跑,殺回馬槍的可能很小。
加上從進攻烏蘭察布盟的俘虜哪裡打聽到的訊息,有一支三千人軍隊南下了。
東算細算下來,不足萬人的軍隊去了五千,城中頂多有四千人,炮兵好像還被策反了。
種種原因讓候德輝願意賭一下,賭炮兵是真的被策反了,潰敗、總兵力等等也都是真的。
“是!”
一營呈戰鬥隊形,緩慢的向庫倫靠了過去,二營則摸出卡車摩托車等車輛,向四散而逃的騎兵追了上去。
不是為了全殲,而是預防萬一,萬一哲布尊丹巴混在人群中跑了呢?
嗡嗡!
摩托車衝了出去,在草原上馳騁著。
一架摩托車可以載著兩名士兵,帶車斗的還能架上一挺機槍,在草原上,這是最靈活的大殺器。
摩托車可以以六十或更高的速度行駛數個小時,直至燃油耗盡或出現故障,訓練有素的健馬也能跑到六十公裡每小時,但是只能持續幾分鐘。
但是,跑出來的人實在太多了,那種三兩個人的目標,第三團分不出人去追蹤,只能放棄。
哲布尊丹巴也不會在這些人中,因為他沒有獨自生活的經驗和能力,畢竟他是從小尊貴的活佛。
“進去了。”候德輝沒有關注四散而逃的人,一直注視著庫倫。
最令他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庫倫城下草原人炮兵一直到第一營的士兵抵達,都沒有再次調轉炮口。
當第一營接手大炮時,這些人還顯得很高興,興高采烈的交出大炮後,自決的跑到一旁蹲著。
“我就說,是那個騙子欺騙了我們,欺騙了長生天,惹怒了長生天。”
“對對對對對,打中原人,炮彈飛到半道就炸了,打那個騙子,一炮一個準兒。”
“是呀是呀,你看見了嗎?最關鍵那一顆炮彈,把主殿打垮的那一炮,是我打出去的!”
“什麼你打出去的?如果不是我瞄準了,你打的中嗎?你只是拉了一下擊發繩而已,換一條狗來也不會做的比你差。”
“什麼?你是說我和狗一樣嗎?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得了吧巴圖溫都蘇,他再說一遍你又能怎麼樣呢?用你那瘦小的身體挑戰他嗎?別了,就你的體格,連女人都打不過……”
草原人的炮兵開著惡劣的玩笑,看巴圖溫都蘇氣的漲紅了臉的樣子,更是笑出了聲。
“他們在笑什麼?”旁邊看守的一營戰士不明白蒙語,也就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笑。
“不清楚。”他的戰友也聽不懂,所以不可能明白為什麼。
打了這麼多場仗,俘虜也不少了,這是他們見過最囂張的俘虜,被俘虜了竟然還在笑?!
不過,這些人也沒有做什麼事,加上他們臨陣倒戈調轉炮頭的行為,看守也沒有制止。
說不定這些未來還會是自己人呢。
……
庫倫城中的戰鬥非常倉促,僅僅持續了不到半小時,整個城市的重要交通樞紐就全部易手。
另外包括甘丹寺、大汗宮、青帝國的欽差庫倫辦事大臣行署、倉庫、兵營等,不是被攻佔了,就是被包圍了。
這個訊息傳到候德輝這裡時,候德輝都覺得是開玩笑。
這是城市爭奪戰吶!他只投入了一個營,戰鬥只持續了半小時,就接近結束了?
一個營,光佔領上述地方,不進行其他行動,兵力都顯得捉襟見肘吧?
但就是這麼戲劇性,戰鬥就這樣結束了。
歸根結底,這次叛亂的並不堅定,更不得人心。
歷史上也是如此,草原人的獨立歸根結底是利益之爭,且是個人利益。
除了哲布尊丹巴,其他蒙古王公貴族對叛亂與否並不關心,他們只是想得到更公平的待遇。
清末新政階段,內地開展了如火如荼的新政,草原也沒錯過。
部分開化有見識的蒙古王公提出了不少新政措施。
他們主張要在蒙古設立大小學堂,修鐵路,開銀行,辦郵政,興辦工商、墾牧各業,以及練新兵、辦巡警,改良旗政,並提出要採用吸收先進技術和經驗。
青帝國一直主張滿洲草原是一家,當然給予大力支持,不過必須由青帝國的官方勢力牽頭,例如各個將軍,庫倫辦事大臣等。
新政開始了,但是和蒙古王公們想象的不同。
其中,矛盾的集中點體現在蒙墾上。
新政之前,蒙墾的規模被限制的很小,有地的蒙古王公從中獲利不多。
新政之後,蒙墾的限制放開了,規模擴大。
但是,原本屬於蒙古王公的荒價地租,卻被分走了一半到中樞。
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蒙墾之後,庫倫辦事大臣,烏里雅蘇臺將軍等想當然的認為墾荒之後就能行內地的統治方式,開始收重稅。
各種稅收、地租、攤派等等落到蒙古王公和普通人身上,本就過得不怎麼樣的草原人變得一貧如洗。
要知道,曾經的內外札薩克都是不需要繳稅的(不需要上交中樞朝廷,不是不交給地方朝廷。)
種種原因之下,新政變成了惡政,就在不久前,兩盟區長官和哲布尊丹巴主導的沙比衙門向庫倫辦事大臣和烏里雅蘇臺將軍上書。
這封上書中,不論是蒙古王公還是哲布尊丹巴都把自己放的很低,原話是:
“蒙古子民已經憂心忡忡地接到了幾道要他們執行新政的命令,我們可憐的、為各種賦稅弄得一貧如洗的盟和沙比的臺吉和牧民們,已經到了他們再也無法支援的地步了。歷次頒佈的命令,沒有一個對蒙古人是有利的。”
從中可以看出,草原人對新政是有怨氣的,不過也沒有想要獨出去的想法。
為什麼要獨出去呢?那得說道八世哲布尊丹巴——博克多格根。
沙俄自十九世紀中期開始,就在不斷的派出探險隊,商隊,考察隊滲透草原地區。
博克多格根就是在沙俄的滲透中,繼承八世哲布尊丹巴的位置。
從他小時候起,任何俄國商隊抵達草原,第一件事就是給博克多格根上貢。
據記載,八世哲布尊丹巴的住所中,常年有俄國女人出入,多年潛移默化下來,博克多格根變成了鐵桿親俄派。
青帝國發生叛亂,前線一敗再敗,最後小皇帝出逃草原,讓草原人非常迷茫。
他們不知道該以什麼面孔面對中原人,更害怕中原人將新政繼續推行下去。
恰好,哲布尊丹巴得到了俄國人的承諾,便第一時間驅逐了庫倫辦事大臣,在部分蒙古王公的支援下,宣佈自立。
這其中當然不排除有真心想“恢復大蒙古帝國的榮光”,但是更多的只是盲目跟從。
距離庫倫稍遠的科不多就不支援哲布尊丹巴的自立,旗下各地依舊聽從科不多參贊大臣的命令。
如果沒有第三團長驅直入,哲布尊丹巴的下一個目標就是科不多。
“報告!”
“皇宮已經被攻下,沒有發現博克多格根的蹤跡,俘虜中沒人招認他去哪兒了。”
候德輝眉頭一皺,如果讓博克多格根跑了的話,未來又會多出許多麻煩。
“命令……”候德輝正想下令全城搜尋時,又進來一個傳令兵。
“報告,敵酋博克多格根已經被找到,他躲進了俄國使館,營長叫我來請求指示。”